不巧的是,信老头也不在。
她仰头望着那片峭壁,突然冒出一个主意,“温荣说过,危云峰是最高的山峰,无论哪里都看得见,如果我去那里点一把火,永州城里的人一定会看见,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如果我加把劲,在天黑前爬上去,那还是来得及的。”
于是,这天夜里,危云峰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这火点得正是时候,不管是准备出去迎敌的永州军,还是埋伏在林中或远道而来的北凉大军,就连数十里之外的永州城民,也都发现了这一异常,熊熊的火光冒出了大股的浓烟,在暗夜中分外明显。
因为临近冬季天寒木燥,最近都没有下雨,山林草木干燥,山风又猛,火势蔓延十分迅猛,傅清宁一放完火就撤了。
饶是如此,还是听得身后劈里啦哗的声音,无数的草木已被火龙吞灭了。
渐渐地整片山岭都成了一片火海,连天都映成了红色。
她飞也似地往山下跑去。一口气奔到半山腰,只见身后热浪滚滚而来,虽然火势未到,大股的浓烟已经薰得人要炙息。
更有在山林中栖息的野兽也被猛火为逼出,一时间吼啸连声,在火烟中狂奔骇蹿而出,四散奔逃,有的毛皮已被火馅所燎,带着火星撞入未着火的林子里,又引起一阵火情。
傅清宁也没想到火势来得那么迅猛,要活命只能如兽类一般亡命急奔。
生死关头激发了她体内的潜力,居然让她跌跌撞撞平安地冲到山下。这个时候她力有所歹,己是强弩之末了,一不小心,给脚下的石块一绊,脚底一滑,跌倒在地。
然后她突然见前面现出了一支队伍,正是北凉军的装束,原来是隐藏在密林里的军队,一样被火势惊动,苍促间只能撤离林子。
傅清宁心下暗暗叫苦,这前有军队后有火龙,己这次是要把命搭进去了。
她看到路边有一条溪涧,水声轰隆,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爬起来纵身便跳了下去,身后利箭如雨,在她就要落入水中之即,哧的一声穿透了她的胸口。
耳边似乎听到一阵震天响的马蹄声响,如轰隆雷声,自山下传来。
她落入溪水中,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隐隐约约中听到哭声,好像很遥远,又好似在耳边。
有时候那泪水好像流到了脖子里,她很想伸手去擦一擦,却又没有力气。
等终于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牟瑞月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
傅清宁有气无力地道:“瑞月你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牟瑞月刚开始受了惊吓般,一惊之下,狂喜叫道:“啊清宁,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温泓你快来。”
傅清宁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牟瑞月早已跳了起来,冲着到外面去了。
她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痛的,闭上眼,又陷入昏暗中去了。
这里温泓随着牟瑞月跑进来,见她两眼紧闭,还没醒呢。便埋怨道:“不是还没醒吗?害我高兴一场。”
牟瑞月道:“刚刚明明醒了啊,奇怪。”
傅清宁只醒了一会儿,又陷入昏睡中,到次日上午才完全醒了。
牟瑞月还守在身边呢,连同温泓也在,见了说道:“我说醒了吧,你们都不信我。”
温泓也很高兴,说道:“谁说不信你了?醒了就好,唉清宁你真吓死我们了。”
傅清宁想挪一下身子,却动弹不了,便道:“怎么回事,我动不了了。”
温泓道:“你受了箭伤,靠近心口,伤势很严重,身上也有多处骨折,只是都没有箭伤严重。朱大夫交代过不能乱动的。”
傅清宁说道:“我昏迷了很久吗?”
牟瑞月道:“可不是,都有半个月了,幸好朱大夫前些日子为温大哥治伤来了青州,要不你早小命不保了。”
傅清宁叹道:“这样我都没死,真是很幸运啊。”
牟瑞月道:“可不是,我和你说,幸亏信前辈及时救你回来了,当时你呼吸都非常微弱了,连朱大夫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温大哥哭得那个稀里哗啦。”
她听到一声咳嗽,连忙住了口。
温荣走了进来,说道:“病人需要休息。你们都先出去。”
牟瑞月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咦,你怎么可以不走?”
话未说完,被温泓拖出去了。
温荣定定地看着床上的少女,说道:“你怎么这么傻?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傅清宁叹道:“我不过是想给你们提个醒,也没想到会这样的嘛,请你看在我死里逃生的份上,就别骂我了。”
话未说完,温荣的眼眶便红了,摸了摸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再骂你了。”
他看到身下少女有些慌乱的眼神,突然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唇,“谢谢老天爷,你终于活过来了。”
傅清宁的身体慢慢地恢复了,牟瑞月时常来陪她说话,从她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原来她的一把火放得正是时候,北凉的大军已经接近,永州军也已经整装待发准备迎友,然而无论是敌是友,看到那样的危云峰上浓烟滚滚,都要停下脚步,好好想一想是怎么回事吧。
若澄湖的计划,先以大军吸引注意力,又有精锐人马暗度陈仓,前后夹击,就算不能全歼永州军主力,也能灭掉大部分人马。
本来这个计划就要成功了。可惜碰到傅清宁这种行事蛮撞的的人,一把火点燃了整个危云峰。
这把火连烧了十数日才烧完将危云峰和半边天霜山脉烧成了不毛之地。
澄湖在里头做的所有努力,都被这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伏击不成,她领着人马了苍促撤退,在回天霜城的路途中被永州军追上,损失惨重。连她自已都陷入了重围中,差点被擒,关键时刻,她的好儿子卫昀赶到,将她从重围中救走了。
牟瑞月说道这一幕,扼腕叹息道:“唉,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个卫昀的武功真是好,居然在千军万马中将人救走。唉,可惜我不在现场,不能亲眼见识一下。”
她见傅清宁一言不发,十分沉默,不禁奇道:“你怎么都不说话了。”
傅清宁道:“我很累了。”
牟瑞月难得体帖的道:“当然累了,你差点死了呢,好吧,我不打搅你了,你休息吧。”
就在傅清宁养伤的时候,卫昀的母亲,澄湖的现身也在朝野中引起了极大的争论。
澄湖是云相的嫡长女,也曾是京城中最有名的贵女,其风头之盛,就是连几位公主都要避她锋芒。
当年永华长公主和卫国公府的世子卫振情投意和,就等着圣上指婚了,结果被澄湖横刀夺爱,卫振变心和澄湖成亲,永华长公主受此情伤,怒而出京,发誓只要澄湖在京一日,她就不入京。
她在青州宏业寺里清修多年,直到云相一党覆灭,卫振和澄湖下落不明,才又重新入京。
澄湖多年未曾现身,世人只道她早已过世,没想到她居然活得好好的,还成了北凉的护国夫人,其经历之奇,心机之深,令人惊叹不己。
若是这次计划能够成功,夺下永州,也能在史书上载下一笔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北凉受此重创,只怕数年内元气大伤难以恢复了。
有了朱大夫妙手回春,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后,傅清宁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终于能起身走动了。
只是她变得越来越沉默了,牟瑞月见她每日里神思游离,时常一天两天不讲一句话,生怕她把脑子摔坏了,又不敢问她。
这日她牵了一匹十分温驯的老马来,准备带她出去兜兜风。
温泓在路上遇到了,忍不住道:“清宁的伤口刚好,万一再出个意外,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牟瑞月说道:“稍微活动一会不要紧吧,这匹马很温驯的。”
“人家现在心里烦,你别去打扰她了。”
牟瑞月纳闷道:“有什么烦的呀,都打了胜战立了大功了,要是我,都开心死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啊,听我的话,别找她了,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于是两个人就骑着马,往茶馆里喝茶去了。
永州打了胜仗,城内的居民也引以为荣,茶馆里甚至还出了评书,说的就是火烧伏兵一战,说得声情并茂,特别是最后澄湖落荒而逃,被卫昀救走一段,让人听得好不过瘾。
牟瑞月听完了说道:“澄湖真是可恶,不过她那个儿子卫昀还真是好身手,令人佩服。”
温泓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那个卫昀,原是清宁的心上人。”
牟瑞月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
温泓赶紧拿手巾擦了擦,“小心点,你喷我身上了。”
牟瑞月拍桌道:“清宁真是没有义气,早知道她和卫昀是老交情,我就请她引见了。”
温泓无语地看着她,牟瑞月回过神来,“哦,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清宁有心上人,那温大哥怎么办?”
“你放心吧,清宁和卫昀是不可能的了。”
“你怎么知道?”
“我问你,如果你夫君和你娘打架,两人都受了重伤,且无和解的可能,你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