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顺手扔到窗外去了。
忽听窗外一声轻笑,两人吓了一跳。赶紧出门看时,但只见月影寂寂,半点人影也无。
兰草吓得声音都颤抖了,“哎呀呀,真是见鬼了,我贴了那么多符,门上窗上都贴了,怎么不管用了。”
傅清宁心下也是十分怀疑,但她素来胆大,四处查看了一下,却连一个鬼影也没有看到查。走回屋里来时,忽见窗前案上,居然静静地躺着那本已经扔出去的女诫。
这件事唬得兰草几乎一夜没合眼,次日天刚蒙蒙亮就扯了傅清宁起来,恨不得立即长了双翅飞离这个鬼地方。
傅清宁被她弄得没办法,也只得爬了起来,梳洗拾掇一番,一切准备就绪,要出门了翻检遗漏的时候,她在枕头下看到了那张从树洞中得来的画,想了想,还是顺手塞到怀里去了。
第14章
在码头,主仆两人辞别傅容柏,上了梁公的货船。
梁公和她说道:“咱们这艘船载着香料,要赶着回去,所以晚上也要赶路。三姑娘有什么想吃的,和老朽说一声,让伙计打尖的时候去买过来。”
傅清宁点点头,又问道:“梁爷爷,我有一事不是很明白,咱们蓟阳不是一向出产香料,为什么还要大老远的从明州进货呢。”
梁公抚须叹道:“自从蓟香楼开业后,生意不好做啊。大家都向着骆家的面子去,蓟阳的香料原料,蓟香楼挑选后,剩下的才分给各家铺子。单那品质,就差了一大截。”
因为蓟香楼是骆府的铺子,后台杠杠的,货品齐全且又物美价廉,开业之始生意就十分红火。起初,这些香铺子也不愁,毕竟每家手头都有一批老顾客,后来,打听得道蓟香楼用了什么方法,包笼了进货的渠道,这样一来,便是老顾客也来得越来越少,跑到那边去了。
原来本钱不厚的香料铺子,已经关掉了好几家,便是傅家铺子,原是蓟阳的老字号了,生意也很冷清。
傅家虽说还有二百亩祖田,那是庄地的活儿,只够温饱,收成多少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况且过了年后一直暴雨不断,田里的收成只怕比往年还要减去不少。
傅老太太身体不是很好,人参汤药银炭哪个不费钱。傅容柏在书院念书,费用也是不少一笔。
还有姑娘们的嫁汝,傅清宁倒也罢了,傅老太太的体已便能打发了。还有两个小女儿眼看也要订亲的年纪,嫁妆要早早备起来。这些,都是靠着铺子的进帐。
生意这么冷清,原因自然是在蓟香楼,要说傅家是骆府的姻亲,于情于理都该手下留情,哪知骆家下手太狠,竟是一片倒,连傅家的铺子也没有放过。
傅大老爷气得不行,便是连傅老太太也坐不住了,亲自上骆府找了骆大奶奶。偏偏骆大奶奶生了病,正卧床休息呢,连个面也没见着。傅老太太回来后,还气得病了一场。
傅清宁听了,皱眉道:“梁爷爷你说骆家这么亏本经营,图的是什么呢,难道非要各家香铺都倒闭了才甘心吗?”
梁公道:“只能说,骆家想要掌控整个香料市场,所图甚大啊。”他叹着气走了。
货船日夜兼行,因为是逆流而上,航行的速度甚慢,两日才走了百里不到。傅清宁闲来无事,便看看那副从树上得来的怪画,翻来覆去也瞧不出有什么名堂,只得悻悻地又收了起来。
船行到第三日下午,突然下起暴雨来,更兼那狂风猛烈,船身只是摇晃不住,一不小心便要被风浪打沉。
各船上的人看了都害怕起来,只得急抢到背风的江湾里停泊,再不济也要靠近浅水滩,使船底搁住不能转动,以免被风刮到江心里去。
傅清宁和兰草也接了梁公的口信,说是起了风,怕是一会江上会起大浪,让她留在舱内千万不要出来。
报信的伙计说完就赶紧着走了。傅清宁从窗内看出去,只见船工们忙着将船靠岸,拉好缆绳,定住船身。
也是运气不差,货船刚刚靠岸不久,狂风刮得越发大了,岸上的柳树被吹得东倒西歪,小一点的树便被连根拔起。货船躲在河湾里,若不是几根粗大的缆绳系住了船身,只怕也会随风而去,饶是如此,还是被打断了两根船桅。
傅清宁和兰草听了一夜的风暴,睡得也不甚安稳,幸好次日便已经风平浪静,虽有微雨,也不过湿人衫衣而已。
梁公指挥着伙计们修理起被损害的船身来。
傅清宁和兰草出舱来透气,见他们忙忙碌碌的,便站在一旁观看。
梁公瞅见了,和她说道:“船身还要要做些修理,今日怕走不了。三姑娘要是没事,不如上岸去逛逛,只是别走远了。”
且说昨晚的风暴还真不小,两人上岸一看,只见有好几艘船也在这个河湾避风,船身或多或少都有些损伤,船夫们忙着修理,不停有叮凿声响起。
这河湾附近是个小村庄,因河面曲折,江上又颇多风暴,常有过往船只来此躲避风浪,沿岸也开了几户小店做点小买卖,都是常用之物,并无什么特殊风物。
到了傍晚,船已经修好了,但是因为天色已晚,为了安全起见,梁公决定过了夜再走。
吃过晚饭,兰草已经睡下了,这个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的天气,舱内很有些闷热。傅清宁一向是怕热的人,虽和兰草一起躺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出了舱门,到甲板去站了一会。
迎着习习江风,放眼望去,只见岸边齐人高的蒿草此起彼伏如波涛一般,一轮圆月倒映在宽阔的江面上,虽说不是海,却颇有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意境。
耳边听得岸虫唧唧的叫声,除此之外一片沉寂,她慢慢觉得睡意有些上来了,正准备回舱房去,突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心下大骇,反手一掌便要拍出,忽听耳边一个声音道:“小宁子,是我。”
这声音在睡时梦里傅清宁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她收回掌风,转头看去,只见月光下一张轮廊分明俊秀的脸,正含笑看着她。
她又惊又喜,揉了揉眼,确定不是自己看花眼。
“卫昀,你怎么会来?”
卫昀笑道:“我听说这船上藏了一个无价的宝物,就想来偷偷盗走,结果宝物没看见,倒是见到一个极可爱的小姑娘在对月长嘘短叹,少不得要出来安慰她几句罗。”
说得傅清宁扑哧一笑,娇嗔道:“不正经,你这些甜言蜜语只顾去哄别的姑娘吧。”
卫昀道:“才不是哄人呢,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傅清宁瞅着他,“哼,我才不信。说实话,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卫昀道:“和你坐的船一样,遭了风暴了,停在河湾那边修理呢。”
傅清宁点点头:“原来如些,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条船上?”
卫昀笑道:“我看见你和丫头在镇子里闲逛,跟了你一路,你都没发觉。”
傅清宁咦了一声:“你早看见我了,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呢?”
卫昀沉默了一会,“那个时候有些不方便。”
傅清宁撅起了小嘴,“什么不方便?怕是身边有别的姑娘吧。”
卫昀笑道:“哟,你个小丫头,什么时候也会学会吃醋了。”
傅清宁哼了一声,“你想得美,谁会吃你的醋。”
卫昀轻轻笑了一下,“你放心吧,没别的姑娘,我连自已都顾不过来,哪能连累别的姑娘呢?”
傅清宁将手一甩,“你别和我拉拉扯扯,你这个坏蛋,也只是嘴巴里讲得好听吧,你说,上次你遇到我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卫昀道:“你是说在孟府?那里人多眼杂的,走到哪都有眼睛看着,我要是大咧咧地来找你,可不是坏了你的名声吗?”
傅清宁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便舒坦了一些,表面上却还是气哼哼地道:“谁信你呀,就只会讲好话哄我。”
卫昀笑道:“这可冤枉我了,我可不会讲什么好话。小宁子,这几年我心里一直是很掂着你的。”
傅清宁嘟了嘟嘴,“说得好听,掂着我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
卫昀眉头一揪,“唉,我也想啊,可是真的抽不出空。”
傅清宁道:“那你上次都到了蓟阳,为什么也不来看我?”
卫昀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蓟阳?你瞧见我了?”
傅清宁点头道:“是呀,骆家宴客的那日,我看到你表演刀梯了,后来我还去你后头的帐篷里找你了,等了好久都没人来。”
卫昀道:“我还真不知道你也在骆府,我去那里和一个人碰头,并没有久留,当天就走了,早知这样,我肯定会去见你的。”
傅清宁道:“反正要找借口是很多的,你要有心,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的。”
卫昀叹道:“唉,我是真的抽不出时间,下面一堆人要吃饭的。小宁子你也知道这世道,挣点钱不容易啊。”
他这么一说,傅清宁倒是能够理解,说道:“要不你别玩杂耍了,找个安稳一点的生计,杂耍还是很危险的。”
卫昀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全是担忧,心下也很有些感触,笑道:“你别担心,我也打算收手了,等过了这阵子,安顿了手下的兄弟们,我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