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匆匆迎了上来,“师父,卫师兄来了。”
大概卫昀得知他们的去处了,脸色很不好看。
他跟着傅清宁进了屋,说道:“小宁子,我知道你去莺花楼是为了什么,你想给温荣传消息是不是?”
傅清宁皱了一下眉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温荣靠不住的。”
“你什么意思?”
“长公主有心纂权,温荣跟着她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见傅清宁倏然色变,接着又道:“他没和你说过吧,他还是信不过你。”
傅清宁瞪了他一眼,“不,他不是信不过,他不和我说,只是不想我担心。”
“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小宁子,我己经决定了,过两天我就带你远走高飞,咱们走得远远的,到没人知道的地方。”他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双目炯然,“你说好不好?”
傅清宁愕然,“你疯了吗?我有夫君,你有妻子,你这样置他们于何地?”
“我不管,我也管不了,小子,那一次我应该带你走的。现在我们重新开始吧。”
“不可能的,我做不到。”
“你可以做到的,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己经喜欢上别人了。”
卫昀一怔,“不,我不信。”
这个爱了他那么多年的姑娘,现在居然爱上了别人,他的心里空荡荡的。她订亲嫁人都没那样难受,都比不上她亲口说,她爱上别人了。
“我不信你喜欢上他。要不是他,我们不会到这个地步。”
他情绪激动地在屋内踱着步,“你一定还在恨我,当初我没有带你走。小宁子,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傅清宁摇了摇头,“早两年的话,你对我这么说我会很高兴,不过现在已经太迟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卫昀,你走吧,除非你想送我回京,要不然,咱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卫昀失魂落魄地走了。
看他那个样子,傅清产心底也有些不忍,只是,现在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同情了他,谁来同情她和温荣呢。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再深的感情也有磨光的时候。何况,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那疯狂的母亲。
澄湖走进屋来,说道:“天黑了,昀儿你怎么也不让人掌灯?”
卫昀并没有说话,黑暗中他整个人静止如同雕塑一般。
澄湖一双手搭上他的肩,“昀儿,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和为娘说。”
与往常不同的是,卫昀并没有推开她。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充满了疲惫,“我真的很累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从小生活在你的控制下,我真的很累了。娘,恕孩儿以后不能再陪伴你了。”
从六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叫过娘了,这时候忽然改了称呼,便是澄湖也感到一丝诡异。她见卫昀抬脚向门外走去,便道:“站住,你要去哪?”
“去我想去的地方。”
“昀儿,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你说过要搬回来,这里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
卫昀脚下不停,“是吗?我忘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澄湖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了,厉声道:“你要敢走出房门一步,我就去把她给杀了。”
“随便你吧。”卫昀淡淡地笑了一下,“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你要做什么都随便你吧,和我都没有关系了。”
近些日子清云观附近鬼鬼崇崇的人越来越多了,便是赖道长这样懒散的人都得时刻警惕。
他瞅着傅清宁叹道:“昀小子这是给我找了什么麻烦?”
终于在又一次击退了暗杀的人后,他和傅清宁道:“老道的命是拿来喝酒的,不是跟人拼命的。卫昀那死小子,打架的时候知道来帮忙,打完就跑了,这是搞什么鬼,下次见到,我一定要抓住他。”
“抓他干什么?”
“干什么,把你还给他。”
“他才不会收呢。”
“不收?那不是赖上老道我了?”
“没办法,道长,谁叫你姓赖呢。”
正说着,忽听头顶上一声哧笑,“原来木老怪的徒弟都是这么贪生怕死吗?”
只见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蹲在道观的围墙上,正一脸不屑地看他们,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么。
赖道长本来要发脾气的,一见他便气短了几分,“原来是藜老前辈?您老怎么来了?”
不尊重不行啊,和木师兄齐名的一代宗师,他可不敢得罪了。
傅清宁瞧着他也很眼熟,竟是曾经见过的棋痴藜老先生。
藜老先生给她带来了京域的消息,“圣上驾崩了,温荣抽不开身,特地求了我来照顾看你。”
傅清宁吃了一惊,驾崩,这才多久,局势原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藜前辈,还有什么消息你再给我多讲讲吧。”
再多藜老先生也讲不出来了:“我出发时圣上刚驾崩,京城已经戒严,别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了。”
“总还有吧?”
“还有什么?”
他见傅清宁红着脸,总算明白过来了,“你问温荣那小子吗?你失踪后,他快急疯啦,幸亏你通过莺花楼传了消息来…”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回去啊。”
藜老头没好气地道:“回去送死吗?好好在这里呆着吧。等京城局势稳定了再回去,我答应过荣小子,一定要保你平安,有我在,看哪个敢动你。”
有藜老这样的大山罩着,傅清宁也安心了。最开心的当属赖道长,总算把这个烫手山芋转手了,又可以享受他的美酒人生。
傅清宁现在的日常呢,就是陪她藜老下棋。
她的棋艺虽臭,和藜老下起来倒是半斤八两,老少两个斗得不亦乐乎。
一次她连胜两局,藜老感叹道:“小丫头棋艺不错,比温荣那小子强多了,他陪我下了三天三夜,总算赢了一局,我才答应他来一趟。”
…
三天三夜,那要遭多大的罪啊。
傅清宁头次为温荣掬一把同情之泪。
秋风吹起了落叶,天气渐渐转凉了。
很快,路上便铺满了霜雪。
明国公府内,叶襄拥着裘衣歪在暖阁内,透过镶了雪亮水晶的窗子,看着院内几个年少的姬妾玩雪,笑语欢声不断。
温荣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慵懒的景像。
似乎是被他进来时的冷气冻着了。他打了个冷颤,“你去火盆边站站,别冷着我了。”
温荣没空听他废话,进来便道:“我要你安排一下,我要离京。”
“什么时候,越快越好。”
“这大雪封路行走不便,想去也得等雪化了再走吧。”
“不。”
他简直一刻都不能等了。
“你现在去干什么?藜师叔不是去了吗?有他老人家在,别担心你的宝贝会受伤害。”
“我意己决,不用废话。”
他这么坚决,叶襄也没有办法,“好吧,我给你安排,要不,你也吃不好睡不香,总算现在大局已定。”
天霜城这边,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膝,没有要紧的事,大伙儿都不愿出门了。
在这种情况下,傅清宁的棋艺突飞猛进,毕竟这种天气,围炉对弈不失为一个很合适的消遣方式。
这日连输三局之后,她将棋盘一推,“不下了,我要去做饭了。”
藜老赢了棋,心下甚是高兴,顺口道:“不用做饭了,你做得那么难吃,还是去外头酒楼里吃吧。”
于是老少俩便去酒楼打牙祭了,刚坐下便听周遭酒客议论纷纷。
听清他们谈论的内容,傅清宁大吃了一惊。
“什么?护国夫人死了!”
“是啊,听说和一个小白脸一起死在床上,啧啧。”
不是说恶人遗害千年吗,澄湖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她突然想起卫昀来,不知道这会儿他是什么感受呢,或许对他还是件好事,他终于能解脱了吧。
吃完饭,一直到回到道观,傅清宁还在思量这件事情。
然后她的身子突然地被人凌空抱了起来。
她惊叫一声,“藜前辈,救命。”
对方却抱着她转了一圈,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宝贝,你可想死我了。”
藜老头道:“荣小子,你来得正好,陪我下两局,让我看看你棋艺进步了没有?”
“没空。”
温荣抱着自家媳妇进屋,咚地踢上了门。
大雪掩盖了院里的足印,门前的积雪已有一尺多高。
藜老头己经忍不住在屋前来回经过两趟了,可是那扇门一直没有打开的迹象。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敲了两个,“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好出来了。”
傅清宁从炕上爬起来正要去开门。
温荣重又将她拉回怀中,“别理他。”
他声音虽然压得低,藜老何等样人,耳力灵敏,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死小子,以后别求我办事。”
他吹着胡子气呼呼地走了。
傅清宁一笑,“刚才说到哪了?你说新君是肖澄?怎么可能?”
这比澄湖的死亡消息更令她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