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刀……”她颤声唤他,眼见得他拖曳在地的刀尖越来越近,刀刃都快要映出自己的脸来,彻底慌道,“莫三刀!”
朱宏文在后轻轻一笑。
那高大的黑影从头罩下,像一座大山,要将她压入地狱,紧接着便寒芒掠起,花梦闭紧双眼:“你若敢杀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少女的尖叫声带着深深的控诉与恐吓,响彻花庭,响彻长夜,响彻心田。
莫三刀将刀扛在肩上,掏掏耳朵:“听到了。”
花梦一怔。
朱宏文、萱娘二人神色一变。
朱宏文望着面前这个神色散漫、却杀气大盛的少年,几乎是下意识地拔腿逃离,却只听对方一声嗤笑,下一刻,那把六尺余长的赤色苗刀便已经架住了他的脖颈。
血芒刺目。
朱宏文呆如木鸡。
萱娘花容失色。
“他刚刚打你了?”莫三刀盯着朱宏文,声音却是向花梦而去。
花梦惊魂未定,半晌方道:“嗯……”
莫三刀眉峰一敛:“打哪儿了?”
花梦冷不防他问起这个,瞧着他这副似魔非魔的样子,竟有些怔然:“后……后颈。”
话音刚落,莫三刀刀锋一翻,迅速拿刀背在朱宏文后颈上狠狠打了一记。
朱宏文大叫。
“还有哪儿?”莫三刀又问道。
花梦心跳慌乱:“没、没了……”
莫三刀轻哼了声,猛地又在朱宏文肩上打了一记,这一下,竟硬生生将他打跪在了地上。
“文郎!”萱娘在后叫道。
朱宏文满面恨色,却因先前松林一战元气大伤,加之适才攻击花梦时耗尽内力,此刻竟是反抗不得,莫三刀拿刀贴着他咽喉,转过身来,向萱娘道:“还不把你那不靠谱的徒弟放了?”
萱娘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一幕,向环佩大骂道:“你刚才究竟下的什么?!”
环佩亦万料不到莫三刀中蛊之后,还能神智如常,当下又震惊,又羞愧:“的确是师父教的噬心蛊啊!”
萱娘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继续念蛊咒,控制他!”
环佩一震,自也想看看这蛊究竟下得成功与否,当即又闭上眼睛凝神念咒,念了半天,猛听莫三刀叱骂:“你再聒噪我先砍了你!”
环佩面无人色,忙噤声摇头。
萱娘神色大乱,怀疑环佩所下的蛊对莫三刀根本不起作用,与朱宏文对视一眼,飞快调整思绪:“你把文郎放了……我不会伤害这丫头的。”
莫三刀眉眼冷冷,正要说话,花梦忽道:“环佩现在与你命脉相连,她不能有事……一人换一人。”
莫三刀先前要萱娘交出环佩,只是担心环佩再被她逼迫念起蛊咒,真个控制了自己,这厢听花梦说中蛊者竟然还与下蛊者命脉相连,当下不给萱娘半分商量的余地。
“先让这四个退下。”莫三刀转头示意了下墙边的那四个宫女,刀刃顺势向朱宏文咽喉上压去。
萱娘目眦欲裂,含恨发令:“退开!”
那四名宫女互望一眼,悻悻退下。
萱娘深深呼吸:“一人换一人,数三声,一起放。”
莫三刀道:“好。”
三声甫毕,莫三刀踢走朱宏文,萱娘放开环佩。
庭中一时寂然。
萱娘扶住朱宏文,只觉他的身体陡然虚弱如一张残破的白纸,胸口险些窒息。
“待会儿我再来找你算账!”萱娘盯着莫三刀狠声说罢,将朱宏文托起,便要纵身逃去,突然夜风呼啸,刮得满庭树叶哗然大响,远空上随之传来猎猎脚步之声,截了二人去路。
众人纷纷一凛,抬头望去,惊见黑夜如墨,三个人正踏空而来,当首那个一袭纤尘不染的纯白宫裙,雪肤花貌,瑰姿艳逸,年纪不过十八上下,周身却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清冷之气,赫然就是合欢宫一宫之主——水含烟。
随行在她身旁的二人,则便是玄凤与白彦了。
众人皆是大惊。
水含烟凌空跃来,翩然下地,夜光之中,一双秋眸虽仍是红光隐耀,神智却已然清明,原本奉萱娘之命退下的四个宫女冲将上来,见得此景,齐齐被慑得顿足,分毫生息也不敢发出。
水含烟冷眉冷眼,默不作声将这片残败的庭院扫视了一遍,愤怒渐渐涌上双瞳,直盯萱娘:“你可真是我合欢宫的肱股之臣啊……”
这声音既脆且糯,飘飘然落下,却带有金戈相击一般的森冷寒意,令庭中众人毛发倒竖,萱娘则更是魂飞胆落,不敢置信了。
“你们……你们给宫主用了圣女之血?!”萱娘抱着朱宏文,心念电转,瞪大眼睛向玄凤看去。
玄凤冷笑不语,神色势在必得。
萱娘愈发笃定心中猜想,便要应对,水含烟突然紧压眉头,右掌蓄以如火热流,欺身拍来。萱娘防不胜防,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只顾把朱宏文护在身后,胸口竟被这一记朱砂掌狠创,整个人顿时如断线纸鸢,飞倒在地。
朱宏文亦为掌风所震,幸而反应机敏,故免于一难,反而借势就地滚开,躲到了书斋台阶旁的那片竹影底去。
玄凤等人见萱娘受挫,皆心中大快,不料水含烟打完这掌,身体竟随着萱娘的落地剧烈一震,继而口中溢出鲜血。
白彦睁大眼睛,抢步冲去将人扶入怀中,借着昏昏灯辉一看,惊见她面露痛色,慌忙先点她的天池、内关两穴,以防内伤攻心。
“没事吧?”白彦心跳如雷。
水含烟蹙紧双眉,又恨又不解地瞪向萱娘,那厢被莫三刀抱入怀里的花梦见此情形,已经迅速反应过来:“不好……”
然她还不及说完,恢复元气的萱娘已经发出了一记刮骨般的阴冷长笑。
“一群无知小儿……”萱娘满嘴鲜血,坐于地上朗声扬眉道,“我正愁着如何去接人,你们便巴巴地替我送来了,真是体贴周到!”
这一句说罢,她便扬起嘴唇,疾念蛊咒,水含烟泛红的双眸赫然一震,僵立片刻后,全身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起来。
白彦神魂俱惊,忙将人用力抱在怀里:“烟儿?!”
水含烟神色痛苦,几番欲言却止,玄凤在旁更是惊心动魄,冲至墙下抓住环佩:“怎么回事?!”
环佩正呆呆看着这幕,冷不丁被玄凤一抓,脱口而出:“还是师父的蛊厉害啊……”
玄凤惊惶失色:“我们已经给宫主服用了圣女之血,她体内怎么还会有蛊虫?!”
环佩先是一怔,而后眨眼道:“谁跟你们说圣女之血可以解噬心蛊?”
玄凤瞪大双眼。
环佩缓缓道:“圣女之血只是可以帮助宫主摆脱魔气,扶正归元,怎么可能解掉噬心蛊呢?这蛊是主人日日夜夜以血滋,以气养的,习性、命数皆已主人脉脉相通,只要主人还在,它便还在,除非主人亲自将它请出来,否则……”
环佩后面还在说些什么,玄凤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听进耳里了。
随着蛊咒声在夜色里愈发嚣张,水含烟被白彦抱住的身体终于彻底失控,她猛然掉过头来,一双赤色眼瞳像恶鬼一般地盯住白彦,掌心热流贲张,直袭白彦面门。
“白眼狼!”莫三刀飞快将花梦交予玄凤,提上刀去助白彦。
旁观在侧的四个宫女见此架势,亦又拉开杀阵,向玄凤等人猛攻而去。
本已渐渐恢复岑寂的庭中又开始杀气四荡,刀风、拳风、掌风……此起彼伏,痛呼声、号令声、冷笑声……震响耳畔。
水含烟掌翻如电,顿挫之间便在白彦、莫三刀身上打出了通红掌印,身法亦异乎敏捷,不消几时便缴卸了白彦用以防身的铁鞭。
便在众人缠斗不休之时,月洞门上方突然飞射来一把寒剑,剑尖直穿虚空,射向书斋外的幽篁之下。
“噗——”一声,剑尖破肉入骨。
众人瞠目望去,惊见一人胸口上长剑直插。
萱娘念咒之声骤止,鼓睛暴眼,魂飞魄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卡萨克罗萨野兽”灌溉的4瓶营养液!
——
已修。
——4.15
第74章 少主(七)
一人自月洞门上纵身跳下, 眉眼冷绝,一身鲜血,正是先前带人在前院厮杀的流芳。
流芳满眼杀气, 无视众人目光, 径直走到朱宏文面前, 将他胸口长剑一抽而出。霎时鲜血喷溅, 飞满视野,朱宏文满脸错愕, 瞪直眼睛倒向地面。
萱娘痛声大叫:“文郎——”
喊完这声,她竟连水含烟也不顾了,发狂一样冲至朱宏文身边,将他拉入怀里细细去看。
朱宏文五官扭曲,竭力张口, 萱娘手慌脚乱地自怀里取来丹药要给他服下,然丹药还未入口, 猛见他脑袋一歪,整个人软如烂泥,瘫倒下去。
萱娘浑身发抖,手上丹药猝然掉落在地, 半晌才反应过来, 恶鬼似的盯向流芳:“你、你竟敢——”
流芳重重突围至此,身经几战,早已是心如铁石,对上萱娘发狠的眼神, 愤怒之余, 心中大快:“这就是你勾结贼子,犯上作乱的下场!”
萱娘面白如纸, 森寒的眼瞳深处却缓缓蔓延开一抹既痛且恨的笑意,她抱紧朱宏文,突然仰头在夜色里纵声长笑起来,流芳听着她肆无忌惮的狂笑,脸色渐渐阴下。
“你以为……杀了文郎,你们就算赢了吗?”萱娘狰狞道。
流芳猛然想到水含烟体内的噬心蛊,神色骤变,举剑直指她面门:“把噬心蛊从宫主身体里取出来,饶你不死!”
“饶我不死?”萱娘扬唇止笑,阴毒的目光从庭中众人身上一一扫视过去,“一群自身难保的泥菩萨,也有脸来饶我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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