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言辞和王白的伤还没完全好,就悄悄离开,她无法不担心。
言一色笑了笑,心底对言辞倒生出几分钦佩之意,不愧是言家军中,声望之高曾逼近言治的人,一旦重新燃起意志和意气,当是无畏无惧,风华少年。
嘛,金鳞岂是池中物,愿他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言一色将信叠好,交给了浅落,“保管好吧,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他的信儿了。”
浅落双手接过言辞的亲笔信,放在胸前,缓缓捏紧。
言一色走到窗前,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一阵清爽的柔风拂过,带起她的青丝和衣袂,笃定温和的嗓音随风飘远,带着祝福之意,“浅落,相信他们吧,终究会有再见的一日。”
……
言辞和王白乔装打扮,穿过丛京或繁华或冷清的大街小巷,终于出了城门。
两人一人带着一个简单的包袱,站在高高的折柳亭中,迎着扑面而来的和煦微风,最后遥望了一眼远方的城门。
他已经想明白了,他想复仇,想报答大小姐的恩情,最靠谱的方式就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他需要权势和地位,而这一切,他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打拼!
大小姐已经为他做的够多,剩下的,该他自己来了。
言辞握紧了拳,容貌青嫩,绝色清冷,神情坚毅如石,“石英,我们走。”
王白粗犷难看的脸上,绽开热烈的笑,声如洪钟,“是,大哥!”
……
言辞和王白就这么安全无虞地离开了丛京,离开了丛京百里外,奔赴自己的追求之地。
二人一路都没有遭遇慕子今和南易的追杀,倒不是他们幸运,而是迟聿间接帮了他们。
因为迟聿在一段时间的筹备后,终于对钰王府和南家本家在京的产业、暗桩下手了!
慕子今和南易忙于应付,根本无暇顾及言辞和王白,这两条小鱼小虾的生死。
……
钰王府内,已经接连几日弥漫着紧张肃杀的气氛。
书房里,南易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身形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他今日穿的并非是他独爱的大红衣袍,而是一件颜色深沉的衣衫,左胳膊的袖子下方空空荡荡,明显是断了一只小臂。
他下巴上冒出了胡茬,没心情也没功夫清理,整个人看上去仿佛憔悴了好几岁,再不见故日的意气风发。
侍卫佩风脚步沉重地走进来,在南易耳边禀告了什么,南易讥诮一笑,倒真如他所料。
杀伐果断,每击必胜,果然是迟聿的风格。
南易转头,望向站在窗前,安然静默,不知在想什么的慕子今。
慕子今背对着南易,穿着一袭天青色绣白鹤的锦袍,身姿雅然,气息平和,他仿佛是一场龙卷风中的暴风眼,任周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他自平稳如水,风和日丽。
“南家本家最大的一处消息暗桩被迟聿挑了。”
慕子今缓缓回身,闻言倒是释然笑了,“好了,胜负已定,我们已经输了,我会将自己的人撤回来。”
南易一听,素来风流多情的脸庞,发白发皱,像一张长久浸泡在水中的纸,失了所有色彩和风姿。
他想起昨夜就到他手中的密信,密信是他的大哥亲手写就,语气悲凉道,“我不是迟聿的对手,钰王府已经保不住了,而南家本家已经下了指示,不会派人助我,任我自生自灭。”
南易话落,瞥了一眼自己被迟聿砍掉的手臂,“自生自灭?哈哈,迟聿知道了我曾对言轻下杀手,绝不会留我活路,我的下场只有死,而我一旦死了,本家就有理由派我大哥,南家少主来丛京了。”
“今世子,你说,我大哥是不是正巴不得我早些死。”
慕子今没有说话,他也知道南易不需要他的安慰和劝解,南易要的只是有个人听他倾诉。
“你和南家人阻拦了他的消息传送,我本以为迟聿也不过是心中发怒,情绪过了也就算了,眼下不是他对南家、对我下手的好时机,他该需要一年半载的筹备,再下令行动,但我错了,看错了迟聿这个人,也看错了他的本事和势力。”
“我在京中的几个主要暗桩已经都被他查到拔出,钰王府早已是强弩之末,至于本家在京的产业和暗桩,多亏今世子你,才不至于损失惨重。”
慕子今并不否认,他母亲慕王妃和南家主母是姐妹,他和南少主则是表兄弟,互相帮衬是常态,这次哪怕南少主没有拜托他出手护下在京的南家暗桩产业,他也会主动去帮。
他已经尽力,但眼下连南家最大的暗桩都被毁灭,意味着他已经输了,如今这场对弈,到底是继续还是就此终止,主动权掌握在迟聿手里。
而不管迟聿打算赶尽杀绝,还是点到为止,在他向南家挑衅宣战时,就意味他将迎来一个大麻烦——南少主会接替南易,坐镇丛京。
正文 084 尘埃落定(一更)
在慕子今离开钰王府不久后,南易死了,自杀于自己的书房,也算保全一份体面。
若是迟聿亲自下手,他恐怕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他人还没凉透,消息已经传到了迟聿耳中。
迟聿眼皮都没抬一下,让人拟了一道圣旨,下令钰王府满门抄斩,既抄家敛财,又杀人血洗。
至于南易暗中的一切财势,都被他分解清理,去粗取精,纳入自己囊中。
言一色在知道南易已死、钰王府满门抄斩的事情时,倒是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在丛京鼎盛多年的南易和钰王府会陨落的这么快。
也不知该说迟聿太强悍,还是南易太菜鸡。
不过她的反应最多也就这点儿惊讶了,惊讶后,很快将其抛之脑后,欢欢喜喜去吃美味了!
在世人眼中,钰王府的一夕覆灭,不过是增添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实在是迟聿登基后做下的抄家灭门之事太多,轮到南易时,平民百姓早已没有最初的群情激昂,指天骂地,而是麻木习惯了,说的最多的就是感叹南易的悲惨:钰王早年助暴君登基,这些年瞧着圣眷正浓,但终究也逃不过被暴君过河拆桥的命运云云。
这件事对许多官场上的大小官员来说,都只有一个统一的感受:心寒,更不想鞠躬尽瘁为国效力了!更期待有人推翻暴君的统治了!
……
慕子今得知南易已死后,静坐了一会儿,心中念了一段佛经,算是为他送别。
南易的结局已定,可南家在京的产业、暗桩还在继续遭受迟聿的毒手,事情远远还没结束。
迟聿充分展现了他骨子里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狠性,丛京中属于南域本家的一切暗处势力,迟聿竟是一个没留,其中不乏南家已经经营小百年的赌坊、青楼等。
慕子今已经做了最大努力,但一来迟聿动作太疾太猛,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准备,二来,他是慕王府的血脉,纵然与南少主关系密切,但到底不是南家人,南少主告知他的南家据点有限,他就是想全护下来,也是有心无力。
距迟聿将言一色从密道里抓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迟聿与南家的明争暗斗,已经尘埃落定,南家输个彻底。
……
京中一家酒楼的顶层里,迟聿坐在镶金嵌玉缀珍珠的软榻上,身子斜靠,一条长腿屈起踩在榻沿,修长强劲的手臂随意搭在膝头,精致耀眼的眉目,若色彩浓烈的磅礴画卷,神思放空,望向窗外草木葱郁,水天相接的浩瀚景色。
“陛下,南家在丛京的根基被您铲除了,听说南家主气的三天没碰女人!”
苏玦站在他面前前,一本正经地回禀道。
正泡茶的墨书一听,忍不住呛了一句,“我以为你要说,南家主气的三天没吃饭!”
苏玦脸庞温雅如玉,气息圣洁,缓缓笑道,“南家主是色中饿鬼,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睡女人更重要的,他宁愿不吃饭,也不能榻上没有女人。”
“南少主真可怜啊,有如此玩物丧志,撑不起一家重担的父亲。”
墨书不走心地叹息一声,还有模有样地摇了摇头,似乎真可怜南少主一般。
墨书的情绪都表现在明面上,苏玦都不用想,就知她不过是幸灾乐祸,笑看她一眼,继而道,“南家虽有这样一位无能的家主,但南域至今却不见衰败迹象,全是南少主在扭转乾坤,陛下动了他在丛京的眼线手脚,让他和南家损失惨重,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想必已在暗中筹备反击了。”
墨书闻言冷哼一声,“我看他一定心急到恨不能长双翅膀,飞到丛京来找陛下报仇!讨回颜面!他来了也好,就让他跟南易一样,到了丛京,就别想再回到南域了!叫他有来无回!”
苏玦可没墨书这么乐观,南少主跟南易压根不是一个层面的,没那么好对付,更糟糕的是,他和慕王府慕子今交好,两人若是同在丛京,十有八九会联手对抗陛下,到时局面也是相当棘手。
迟聿收回望向窗外的眸光,扫了一眼苏玦和墨书,沉声道,“明日离京,墨书随孤去南域,苏玦坐镇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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