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暗道是在几个月前,言一色初来皇宫没多久,整日东跑西走,与各宫美人联络感情的时候发现的。
暗道位置在瑶华宫后殿,也就是当时浅落的居所,她看上浅落想将其收做婢女,也有这一层原因在,可方便日后行事。
她那时不仅发现了这处暗道,还下去走过一遭,知道有一段通道很窄,纤细的她,侧着身子才只能勉强通过,而通过后,就离出口不远了,且出口的位置,在丛京东城门外一个荒无人烟的小树林里。
前几日,她借着和兔兔笑闹,再次进了后殿,在床上摸查,就是为了确认一下这个暗道还在不在。
而今日过来,是要下去看看情况,确保整条暗道都还是通的后,她回去才会尽快准备,从这里逃离。
另外,她今日冒着大雨走这一遭,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言一色蹲在黑漆漆的入口前,眼角余光隔着封闭的纱幔,往床外一侧瞄了眼,那里看似什么都没有,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唇角狡黠一勾,纵身一跃,跳进了暗道中。
言一色下去后,触动了下方的某个机关,床板再度合上。
殿中一时异常安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谁也不曾来过一样。
“轰——”
一道震天雷响在上空爆开,躺在床里侧的杏美人因为被言一色劈晕,倒是没有被惊醒。
“轰隆隆——”
又是一道闪着电光的响雷,一只修长结实的大掌忽然从闭合的床幔间伸进来,撑开一个缝隙,露出来人的一只眼睛,深如黑夜,冷煞凶恶,泛着暗红血光,在周围暗沉光线的映衬下,恐怖如斯。
迟聿手臂一抬,床幔被撩起一个大口,他迈腿走进,面无表情,脚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越过床边,落在闭合的暗道入口处,并未见他双脚用力,可就在相触的瞬间,木板‘砰’地裂开,化成无数碎屑,而迟聿好似没受到任何阻碍一样,从暗道飞了下去。
……
言一色早之前就来过一次,已摸清暗道的地形构造,故而这次在里头行走,要比上次快的多,而让她放心的是,这里还和她上次走过的一样,不见任何被堵塞的情况。
瑶华宫后殿下的暗道其实并不复杂,从入口进来后,就只有一条很长的单向通道,沿途没有机关,没有障碍,走到头后,会出现三个岔路,左、中、右各有一个。
但这三条路都是死路,走到尽头只有一面坚硬的墙壁。
真正的生路,在左路和中路之间的一条缝里,没错,是‘缝’,相比那三条能容三人并排行走的大路,这条只能让身材纤细之人侧着身走过的路,真的只能叫‘缝’了。
因为从外面看,这条路实在太窄,里面漆黑一片又什么也看不到,未知太多,也意味着危险太多,更何况要进去,也只能身体擦着两面墙小心翼翼挪动,若是前方真遇到了危险,想往后跑都做不到。
没有莫大勇气的人,是不敢尝试的,而不尝试,就发现不了通往城外小树林的出口。
言一色,正是‘艺高人胆大’群体的个中翘楚,她发现这个缝后,几乎没有犹豫,就往里钻。
而最后的结果告诉她,她的勇敢是值得的。
如今,言一色要再走一遍,确认一下出口有没有被堵住。
言一色走到岔路口后,没有直奔这条看起来没路的真正生路,而是重走了另三条路,直到全部走完,才站在了狭窄如缝的小路前。
看起来就像,她是试过了另三条路发现走不通,才注意到了面前这条路。
言一色在入口观察了一会儿,便侧着身子,手臂一前一后展开,像只即将起舞的绚丽蝴蝶,一点点往里挪动。
她几乎整个身子都进入了狭窄的小道中,唯有一只展开的手臂还未完全没入其中,渐渐的,随着她的前进,唯一留在外面的玉手也即将进去,忽而……
“啪——”
伴随着一道重击声响,从虚空中诡异伸出的一只大掌,强悍地握住了言一色的这只手,毫不怜惜地朝外一拉。
行动被狭窄暗道限制的言一色,什么也做不了,轻易就被拽了出来,她还没站稳,抓住她手的那人又将她狠狠一甩,她脚下不稳,踉跄着靠到了冰凉的墙壁上。
言一色握着自己被拽脱臼的手,猛然抬头,就见冷怒到极致的迟聿,正站在她一丈远外!
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暗红凶恶的眼眸里仿佛有血光流动,眼神无情残忍,凌厉如刀,似有实质,只须一眼,就能让人身上千疮百孔!鲜血四溅!
他暗黑嗜血的气息若翻涌海啸,势不可挡,带着凐灭一切的疯狂,朝言一色碾压过来!
言一色心口一沉,竟觉她面前的迟聿无比陌生,不,也不能说陌生……
她若无其事地将自己脱臼手腕接好,眼都不眨一下,自嘲笑了笑,她是看迟聿对她好的样子太久了,才觉得他眼下这副恨不得碾碎她的样子陌生,明明这才是他的本性不是吗?
一如她初见他时的感觉,猖狂不羁罔顾礼法,生杀予夺随心所欲,睥睨万物唯我独尊。
言一色笑眼弯弯,好似不知迟聿有多暴躁冷怒、不知她面临的是多凶险的局面,也许一个搞不好,她就得死在迟聿手中。
毕竟她深夜不睡,还专挑天气恶劣,暴雨如注的时机,潜入别家宫中的暗道里,说她不是别有居心,意图逃跑,傻子都不信!
她很清楚,她想逃离的举动,在大暴君眼里意味着——背叛!
被人背叛,任谁都无法不怒,越是大权在握,只手遮天的人物,越不能容忍背叛!在他们看来,这几乎等同于尊严被冒犯!
她逃离不成被抓现行,情节相当严重。
别说迟聿目前只是拽伤了她的手,他就是当场拿剑劈了她,她都不觉的惊讶!
言一色语气如常,相当冷静,“陛下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
迟聿看她气定神闲的态度,根本就是不知悔改的样子,甚至面对他时,眼中也没有丝毫恐惧,该说她是不知天高地厚人蠢迟钝,觉得她想跑这事没什么大不了,还是心中明白他会震怒,但吃准了他不会真拿她怎么样所以无所畏惧!?
他想到后一种可能,心中越发来气,更多的是被看穿的羞恼,太阳穴隐隐作痛,眼神一狠,一个瞬移,来到了言一色面前,大掌出手如电,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压在墙壁上。
“嗯……”
言一色没有挣扎,脖颈间的疼痛让她尝到了陌生的窒息感,不自觉呻吟一声。
迟聿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颤,但他掐住言一色脖子的手,却是稳如磐石,眉眼冷漠无情地像没有血肉的僵尸,嗓音低冷魔魅,却也是别有味道的好听,“真以为孤不会杀了你?”
言一色说不出话,脸上神情依然平淡,似感受不到痛苦一般,漆黑水润的大眼睛灵动如水,像一面镜子,清楚地倒映着迟聿棱角锋利的脸庞,绝美如妖,凶煞如鬼。
迟聿静静和她对视半晌,手上力道渐渐松开,脖子上的桎梏消失,言一色重得呼吸自由,两手捂住脖子,不由轻咳起来。
他垂头,一张聚日月精华的妖孽俊脸,靠近言一色,气息霸道地侵入她的五感。
迟聿唇角冷锐,偏偏勾起温柔弧度,一个笑划开,笑意不达眼底,他暗红的眼眸里绽放嗜血寒光,“想跑,嗯?这宫里其实还有很多密道,孤可以告诉你,想不想听?”
言一色第一次面对如此危险的迟聿,也是第一次遭遇如此凶险的危机,她清楚地感受到迟聿的手指在摸她腰后的某个穴道,对常人来说,这个穴道被点,没什么影响,但对习武之人来说,就很要命了。
它若受创,会让人散去全身功力。
要做到这一点,有两个基本条件,一,对方精通点穴,二,对方比你武功高。
不幸的是,大暴君完全附和要求。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在与大暴君初遇交手时,她便看出了他要胜自己一些,若是正经打一场,他不见得赢,她不见得输,但真从内力修为来看,他高于她是不争事实。
言一色缓缓吸了一口气,坚定摇头,脸上笑容尤为明媚绚丽,近乎谄媚,“不想听,陛下!我用不着,真的!今日用不着,以后用不着,一辈子都用不着!我保证,真的!”
她敢说想听,就等着被大暴君废掉一身内力吧!
“你的口头保证不可信。”
“那陛下想我怎么保证!”
“你为什么要逃离孤身边?”
“呃……”
言一色一愣,卡壳了,不是在说怎么保证的事儿吗,怎么突然话锋一转问这个?
迟聿的手还在言一色脸颊一侧摩挲着,手指渐渐移到了她的耳朵。
言一色很敏感,下意识地躲了下,下一瞬,她感受到迟聿的气息骤然变冷!
言一色不敢动了,迟聿得偿所愿,揉捏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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