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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造反的未婚夫 (阿淳)


  年少时总纯挚些,经历世事多了,又怎知他不会遇上那半袋要命的粮食呢。
  少女起身,解下肩头的薄毯,语气柔和:“既已成往事,就莫记挂在心,去了旧的才能有新的来。你是个有造化的,爹娘不在,日后我替你瞧着眼,你大可放了心,这院里的丫头,就没一个在婚事上亏了的。”
  小枣有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再随意磕头,只诚惶诚恐行了礼:“谢姑娘,姑娘大恩大德,奴婢永世不敢忘。”
  “你们这些小丫头,不过就爱说些好话来哄我罢了。”
  宜臻淡淡一弯唇,“谁知道嘴里有几句真话呢。”
  “行了,你也下去罢。”
  在小枣开口前,她挥了挥手,“这会子没什么胃口,这壶羊奶你端下去,不拘倒了或是热了自己用,都随你。”
  小枣在宜臻身边呆的久了,越发明白为何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便是连她爹地曾经做工的地主家小姐,都整日里攀着要去世家大族里做丫鬟。
  原是主子手底下随便漏下的几点好东西,就是外头见也见不着的。
  更何况五姑娘这样从不苛待打骂下人的好脾性主子。
  能碰上便真是百般运气了。
  ......
  小枣退下去后,宜臻倚着塌,连发髻也未卸,便困倦地眯了眼。
  半梦半醒间,她又想起了今夜在山上寺里,卫珩母亲与她说的话。
  “珩儿看着淡淡的,谁也不放在眼里,其实最是重情,若是真上了心,就没命儿地把心肝也掏出去待人,自小我最怕他的便是这个。”
  “他打从生出来,便比旁人要聪慧些,想的做的,便是连他外祖父也掺不得手,我不怕他庸碌没出息,唯独愁他性子太独,有仇必报,一点儿亏也不肯吃,日后总要遭罪。”
  “这镯子是我娘家祖上传下来的,这串儿是他生父放在我这里的,今日本该都给了他,可我不给他,给你,日后若有不好......日后他和他生父间若有不好,我盼着你能劝劝他。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他很不必牵扯进这样的纠葛里。”
  那镯子是个极普通的木镯,只在镯身上雕了几只兰花,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木材,因为年头久了,还显得有些陈旧。
  摩挲了许久,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那玉牌就珍贵许多了。
  白玉质,凝润通透,牌体规整,双面剔地阳纹,一面雕以祥龙穿花图样,一面上部竖书“万寿无疆”,下饰古纹。
  宜臻刚拿到手时,差点没吓得摔了。
  念及方才卫夫人说的“生父”,她心里头隐隐有个猜测,却因为这猜测实在是骇人的紧,到底没敢再想下去。
  毕竟以她的见识来看,卫珩几乎可以说是这世上最有本事的人之一,如今立起来的那些个皇子皇孙,没有哪个比得上他。
  史书上幼年时流落民间,而后成就大业的皇帝,也并不只有一位。
  倘若......倘若真是她猜的那样。
  日后整个大宣,怕是都要天翻地覆了罢。
  .
  宜臻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去后,卫珩在祝府的角门处静静站了半刻,而后上了马,扭身朝来时的方向行去。
  尼姑庵仍是静静的,只隐隐可望见山下逐渐靠近的灯火。
  想来是那人受到了消息,这一刻才派了人来善后罢了。
  少年轻嗤一声,收回视线,直接破门而入。
  上一辈子,他甫一出生父母便离异了,生母出了国,很快又组建了新的家庭,几乎没有他见过几面。
  他所感受到的所有的母爱,通通都是来自于卫夫人。
  她或许软弱,或许愚笨,骨子带着封建的传统思想,不懂抗争和自立。
  可这么些年的悉心照料,在卫珩心里头,早已把她当做了自己真正的母亲。
  母亲的尸身,他是不会留在这尼姑庵里任人糟践的。
  她那样干净纯善的人,来这世间匆匆一遭,受尽了苦楚,却并未享到多少福,若是死后还不能让她落个清净,他如何配做人子?
  她定不愿埋入卫家祖坟,可那皇帝更不配祭奠与缅怀她。
  倒是随意寻一处山间野林,自成一冢,也不用立碑,干干净净地来,清清白白地去。
  于母亲而言,便是最大的欢愉。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真的抽不出空来,欠的章节后面会慢慢补回来的。


第32章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一首诗只抄了一半,窗外就起了风,带来扑鼻的草木花香,闻起来惬意的很。
  今日明明是大暑,午前却忽然下了一场雨,整个热意便降了下来,这会子穿着纱衣,都能感觉到手臂处被雨丝沁过的凉意。
  宜臻撂下笔,将宣纸晾在一旁,任风吹平纸上未干的墨迹。
  而后卷下衣袖,起身吩咐道:“摆膳罢。”
  这是前朝诗人于长安写的一首七言,诗中极近溢美,道尽了都城的繁华盛景。
  而后大宣建朝,虽迁都京城,可经营至今,也不逊前朝旧都长安。
  天子脚下,便是京城的九品芝麻官,都比外任的县丞吃香许多。
  只是,若骨肉分离,久不能见,寄人篱下似的独个儿长在别人手底下,那即便再繁华,又有何欢喜呢?
  圣旨已下,秋分前,祝二老爷必要到任上就职,从京城往黎州,路途遥远,拖家带口的如何也要行上一两月,若是行程中再遇上些什么耽搁了行程,无法及时就任,那就真是抗旨的罪过了。
  是以祝二老爷当机立断,决定轻装从简,大暑之后便启程南下。
  而今日就是大暑了。
  一年之中天气最炎热的时头,在这时刻奔波去西南,还不知路上要吃多少苦楚。
  这两日,整个二房都陷在离别的愁绪中,便是连竹篱居的丫鬟们,都低眉垂眼的,没个笑脸。
  当然,满心眼里愁别离的只是祝二太太而已。
  对于那些姨娘庶子女们来说,更多的还是对黎州苦寒的惶恐与惧怕。
  听说四姑娘在屋里头已经哭了好几通,日日都可以闻见杯子碎裂声,闹着非要她姨娘也去求老爷老太太,好让自己和五姑娘一样留下来。
  三少爷则一声不吭,面如寒霜,瞧谁都是阴阴郁郁的,让人怕的不敢多看。
  确实也是,他与五少爷亭詹同是二房庶出,偏偏同母不同命,五少爷一出生就被抱到了老太太屋里,如珠如宝地养大,宠的比嫡出的亭钰还要张扬些。
  如今亲父调任,也因了老太太的缘故,不必跟去黎州。
  而他呢,论身份比不得亭钰,论得宠比不得亭詹,书读的再好又有何用,还不是要随父亲前往任上,在那苦寒之地吃苦受难。
  只他比他亲姐姐又聪明几分,知晓这时候再哭再闹也无用,还不如装乖讨好了父亲,日后未必不能再科考入京。
  可与同母弟弟的不同境遇,到底还是让他对自己亲娘生了恨。
  柳姨娘被这一双儿女折腾的越发憔悴,又惦念着老太太屋里的幼子,熬夜收拾着细软行当,精神头看上去并不比祝太太好多少。
  这满房的糟乱与愁苦之中,唯有祝宜臻不动声色,面色如常。
  打从祝二老爷被削爵外放的调令传下来,到如今,她一滴泪也没流。
  举手投足还是如往常,请安问礼时镇定自若,仿佛一点儿也不把父亲的遭遇放在心上。
  有下人们在私底下议论起来,都说平日里五姑娘看着最心善慈悲不过,到了关键时刻,才瞧出几分真性情来。
  二老爷出了这样的事儿,还只顾自己,面上半点哀容没有,实在是太冷清自私了些。
  宜臻垂眸,全当没听见。
  事实上,她不是不惶恐的,也不是不伤别离的。
  只是父亲后日便要启程,对她来说,与其拿这时日来落泪伤情,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去安排行程。
  她这两日,先是帮着母亲打点了府中上下未尽的事务,将管家权移交给祖母院里的乔嬷嬷,而后再拿昭华郡主做借口,将母亲手里打算置卖出去的田产地契,铺面股东,都一股脑儿搬到了轩雅居去,让那儿的东家开个公道价。
  这还是轩雅居那头自己派了人来说的。
  “卫老爷的调任下的急,听闻府上打算趁早处置了在京城的产业,这么多田地古董匆匆出售,一时半会儿的只能折价卖了,想必姑娘自己也心疼。我们主子说,祝姑娘若是寻不到合适的买主,可以将东西都送到轩雅居来,金掌柜定会给您开个公道的价钱。”
  “或是祝姑娘要信得过我们主子,也可签了契纸,将铺面田产给了金掌柜代为经营,虽说每年要抽一成的利,总也绝不会让您吃亏就是了。至于那些子药材摆件,若是姑娘觉着放在府里不放心,主子正好在京城有个空院子,可租了给您用,那儿日夜都有人看守着,绝不会让您的东西少了一丁点儿。”
  那传话的仆从顿了顿,小心翼翼道:“主子还说......说便是您有法子斗得过祝府里的穷亲戚,也少把心思花在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练几张大字,多写几道算题,整日里陷在鸡零狗碎里,脑子只会越来越不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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