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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在为她演戏 (六鲤)


  “都酸了。”
  幼帝声音嘶哑,“嗯。”
  恐柳蕴发现异常,索性闭嘴不说话,还试图将那堆土块遮起来,柳蕴抱臂,“陛下,臣看见了。”
  幼帝不敢开口。
  决明就道:“陛下哥哥小时埋了宝贝在这里,带我来挖宝贝,没挖到。”
  柳蕴:“什么宝贝?”
  悄悄将锦囊扔进了坑里。
  这个决明不能说了,拿眼神问幼帝:能说么?幼帝撇过头,干巴巴道:“一个锦囊而已。”
  “是么?臣瞧瞧。”柳蕴故作往坑里瞧了几眼,俯身将那锦囊捡起来,“这不是么?”
  多么幼稚的哄孩子手段。
  哄住了决明。
  决明啊得一声,惊喜非常,“陛下哥哥,我们挖到了!”
  柳蕴将锦囊塞到愣住的幼帝手里,撤回手时想摸摸他的脑袋,可到底没这么做,反而转过身子蹲下来,将宽阔厚实的肩背留给幼帝,“既然腿酸了,上来吧。”
  幼帝脸色一红,坑坑巴巴地说,“朕……朕快十五了!”而后抱起决明放柳蕴背上,“天黑了,决明快和你爹爹回去!”
  “明天我还能来么?”决明盯着幼帝红肿的双眼。
  “能!快回家去吧!”
  幼帝催促他们离去。
  柳蕴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
  他想一个人待着。
  决明趴在柳蕴背上,双手拢着他的脖子,哭过的嗓子有些沙哑,“爹爹还是头次背我。”
  柳蕴轻轻嗯了一声。
  “我不像陛下哥哥,陛下哥哥大了,不好意思让爹爹背,我还小,爹爹要多多背我,好吧?”
  “好。”
  一大一小往宫门口走去,一众随从缀在身后,天幕全然暗了下来,随从接过宫人的灯笼走至前方照明。
  决明想起还有一事要和柳蕴说,“爹爹,娘亲让我给弟弟取名字,我取了!”
  “取的什么?”
  “人参!我喜欢人参!”
  “……”
  半响,柳蕴笑了一声,“因为人参金贵?”
  “对呀!”
  “……你娘亲同意了吧。”
  “嗯。”
  “便叫这个吧。”
  心道,大了再改也不迟。
  两人回了府,先去了蘅青院,冬葵轻轻捏了捏决明的脸颊,“怎回来这么晚?”发现决明双眼红肿着,容色一冷,“这是哭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我,我去看人参弟弟啦!”决明怕她再问,一溜烟跑去了隔壁,她不得已望向了柳蕴,柳蕴手指抚了抚眉骨,将树下情景一讲,冬葵听罢背过身去,“陛下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柳蕴不晓得她是否红了眼睛,正欲说一声,“你转过头,我看一看。”冬葵就出了声,“对了,你怎知那锦囊上绣有芍药?”
  实则绣什么花都不打紧了,幼帝大了,哪里不晓得锦囊是假的,柳蕴只是在安抚他而已,不过,冬葵问了,柳蕴心想,那自己就要回答,还要答得真切。
  冬葵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忽地柳蕴从身后拥来,正欲挣扎,柳蕴轻叹一声,“别动,让我靠一靠,我好回答你。”
  冬葵声音有些冷,“有话便说。”
  柳蕴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阖了阖眼,“柳冬葵,是我不对,一开始我就该和你坦诚的,我只是怕你听了难过。”
  “陛下的母妃,其实是柳家女,是我的长姐。”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么么!


第67章
  这道声音无异于一道闷雷, 炸在冬葵心头, 冬葵还未说话,泪已流了下来, 她甚至茫然地想了想这泪是为何而流的。
  为自己?
  柳蕴蒙蔽她太久了。
  为陛下和他母妃?
  母子阴阳两隔,实在叫人沉痛。
  抑或是……为柳蕴?
  万般滋味搅在心间, 肩上似是压着千钧重物,柳蕴的轻叹挠着她的心,“你难过了,我与你说是惹你难过的么?”
  又将冬葵一颗酸楚的心搅得稀碎,冬葵不言这个, 垂首抹了泪, 先帝驾崩, 母妃也去了,柳蕴应该是陛下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若是知道,也是一个慰藉, “陛下知道么?”
  柳蕴慢慢抱住了她, “我从未和陛下提过,不过他这么大了, 应该知道了, 只是我不提,他便也不提。”
  他不提,陛下不提,朝堂再无人敢提。
  当年一场冤案, 葬送的是近乎整个柳家。
  那年西北各地发生灾祸,百姓无以为生,日子熬不下去了,先帝仁义,一向爱民如子,特意命柳清义,也就是柳蕴的父亲去赈灾。
  先帝当时道,“柳爱卿,这些是救命的银子,交予旁人,朕不放心,唯独你,朕信得过。”
  柳清义背负圣命带着巨额银子去赈灾,期间挡过一拨又一拨心怀叵测之人,将银子皆用在了救济百姓上,事成回京,得先帝盛赞,谁成想没过几日就被当时还是皇子的废帝污蔑贪了赈灾银子。
  与此同时,西北上折子,证实了废帝所言,先帝震怒,拉柳家满门入狱,天下哗然。
  柳家从来注重名声,在柳清义眼里,名声大过天,因为区区钱财受辱,让他如何受得了?被泼这样的脏水,他宁愿去死。而在他的教导下,柳家个个刚正中直,自幼读的是圣贤书,行的是君子之事,住宅素雅不饰金物,素来认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值得费心,这样的人家,摧毁起来,只需用最折辱他们的手段。
  废帝深谙此道,和先帝说要审理此案,那时他是先帝最为喜爱最为信任的皇子,先帝就依了他,公堂之上,伪造的人证物证摆出来,再加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柳清义不过如此。”激得柳清义当场撞柱而亡,以死明志。
  当时算是三堂会审,贪污案审了无数件,头次审出人命,传至先帝,实则一般贪污案子惩治力度没有这样强,但那次是赈灾银子,先帝一想到西北传来的奏折所言,“饿殍遍地,白骨丛生,百姓怨声载道。”就怒不可赦,他觉着有愧百姓,滔天怒气都发在柳家身上,“柳清义死了能代表什么?他死了也要查下去!”
  那一日,贵妃柳馥诞下小皇子,有皇嗣在侧,先帝不忍苛责,并未降罪柳馥,柳馥刚刚生产完,听着小皇子的哭声,还没来得及高兴,身边亲信告诉她柳家被诬贪了赈灾银子,柳清义触柱而亡,听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先帝得知,勒令宫人不准再与柳馥提柳家,柳馥求到先帝跟前,先帝不理,柳馥只得暗中筹划救人,实则自打知晓父亲已亡,她就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她太了解她的父母弟兄了,过刚易折,受此屈辱,又猛然间没了父亲这个主心骨,他们还能撑多久?
  就在她筹划之际,废帝胆大包天,打着先帝的名义往狱中送毒酒,柳家正是肝肠寸断时,误以为是先帝所为,这等已然定罪的折辱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柳蕴还记得他哥饮毒酒前的样子,对面的牢房里,他哥倚着牢墙,恨得目眦欲裂,“陛下信了,信了!父亲受不得此辱,我受不得,你受得了么?”
  柳蕴想拦下他,“我受得了!这不过是奸人污蔑!”他想起柳馥,他不能留柳馥一人,他哥深深地望过来一眼,像是含着希冀,“我信你受得了!”先他一步饮下毒酒,含恨而亡。
  而后,一杯毒酒被伪装成宫人的废帝一党递至柳蕴嘴边,柳蕴冷冷地望了一眼,宫人冷嘲热讽,“柳小公子,你父兄已认罪了,你也别惜命了,什么受得了受不了,不过为财而死,这也是活该吧?”
  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那宫人变了脸色,柳蕴一眼看出其中端倪,佯装被他激怒了,再也忍不了似地接过酒杯一口饮完,攥紧拳头背过身去,那宫人收了酒杯,满意地离去。
  牢房里,匆匆吐出来的毒酒浸湿了柳蕴的衣襟,那脚步声更近了,却是柳馥的人慢了一步,最终只救下柳蕴一人,因为毒酒只过了口,并未下咽,找来的大夫很快替柳蕴将毒素清理干净,柳馥不便来送,只给他了一封信,他带信孤身深夜离京。
  因着他当面饮下毒酒,送毒酒的宫人禀报给废帝,废帝就信了,第二日禀报先帝,声称柳家畏惧自杀,先帝余怒未消,因为信任废帝,也没再问什么,柳家就这么成为了过去。
  现今朝中人人皆知,当今首辅柳蕴是当年柳家幸存之人,论起血脉亲情,陛下要喊柳蕴一声舅舅,但无人敢提,无论京中还是京外,凡知晓这段旧事的皆缄默不语。
  以前废帝在位时,废帝也不明面提柳蕴的身份,当年柳家一案是何情况,他一清二楚,他只想在暗地里赶尽杀绝,后来他被废了,幼帝登基,朝堂有人暗中嚼舌根,惹得柳蕴严办,从那时候就没人提过此事。
  及至,幼帝下令重审柳家一案,柳家沉冤得雪,柳蕴亦不出声,实则柳家一清白,他的存在就光明正大了,但他并未选择认回柳家,暗地里总有大胆的揣测原因,却也只是揣测。
  正是寒冬,凛风透过窗户吹过来,冬葵如梦惊醒,浑身发凉,眼角的泪怎么也止不了,柳蕴抱着她,也暖不热她的身子,就连声音都泛着冷气,“为何不认回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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