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越压低了声音:“那怎么说我也是太子,不说身娇肉贵,这淋着雨生了病可如何是好?”
沐沉夕摘了头上的斗笠盖在他脑袋上:“快去!磨磨蹭蹭的,大好的积德立威的机会别闹了笑话。”
“是是是,河东狮。”
裴君越抱怨完便小跑着去帮忙,长安百姓不少是见过太子的,乍被救出来,一眼瞧见裴君越,顿时涕泪横流。
忙活了两天两夜,总算是把人都救了出来安顿好。
太子都亲赴现场,大大小小的官员自然也不敢落后,赶忙各自出人出力。
沐沉夕忙得昏天黑地,眼皮子都没来得及阖上之时,远远瞧见凌彦匆匆赶来。
他前来拜见了太子和沐沉夕之后,便命人带了许多已经烂掉的屋舍回去。沐沉夕心下了然,齐家这回可在劫难逃了。
她正高兴着,忽然间远处有长安的百姓聚拢来。他们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但基本都脱离了危险。
此刻聚拢来,将沐沉夕,裴君越和谢恒等人团团围住,噗通跪了下来,连番道谢。
正前方有一个叫王勇的男子扑到裴君越的脚下,高声道:“太子殿下救了我们一命,草民王勇虽然只是贱命一条,但以后如果太子殿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万死不辞!”
裴君越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抬头对众人道:“你们是唐国的子民,身为太子,庇佑万民本是我分内之事。”
这一句话,让受灾的百姓十分动容,抹着眼泪伏地不起。
沐沉夕颇有些欣慰,若将来裴君越当了皇帝还能如此,唐国繁盛指日可待。
只是笑着笑着,她忽然感觉头有些昏。沐沉夕张了张嘴,耳朵一阵嗡鸣。她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裴君越像是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身便瞧见了刚刚倒地的沐沉夕。谢恒也惊呆了,一时间忘了反应。倒是裴君越立刻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探了探她的鼻子。
呼吸尚在,想必是累晕过去了。
他转头冲林盛吼道:“快去传御医!”说着抱起了沐沉夕,又对谢恒吼道:“愣住做什么?牵马!”
在场的百姓也都看呆了,裴君越像是发了疯似的,骑上马也不管路上有没有人,抱着沐沉夕径直奔回了太子府。
谢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情担忧。
经过两次的相处,谢恒发现,太子为人城府极深。虽说两次在处理唐国大事上都亲力亲为,是爱民如子的模样。但他总觉得他愿意这么做,更多的只是为了讨沐沉夕的欢心。
身为一国储君,所作所为竟只为讨女子的欢心。幸亏沐沉夕不是寻常女子,心系天下,若是换了旁人,他岂不是能烽火戏诸侯?
如今太子还需倚仗谢家的权势,若是有朝一日让他得势了,后果又会如何?
谢恒满心担忧,却又不知该同何人述说,良久也只是叹了口气,继续带着神武军救助灾民。
太医来到东宫替沐沉夕诊治,裴君越负手立在一旁,目光片刻也无法从沐沉夕苍白的脸上挪开。
良久,太医起身道:“殿下放心,郡主是劳累过度,加上饥饿,这才晕厥。将养些时日便好。”
“饥饿?”
裴君越瞧了眼一旁的叮咛,她抹着眼泪道:“回禀太子殿下,我家夫人忙碌起来废寝忘食,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进食。”
“你怎么也不提醒?”
“她总说放着,一会儿便吃。我们怎么劝说也没用,平日里要不是公子管着,她也总是这样。夫人她除却公子的话,谁的话都不听的。”
裴君越觉得这话听着逆耳,正要命人带下去掌嘴,忽然想起这是沐沉夕的丫鬟。若是真打了,怕是她能将他也捆起来打上一顿。于是只好作罢。
“林盛,你带叮咛去膳房备些郡主爱吃的东西。”
林盛领命,出门时偷摸瞧了眼叮咛,心中有些羡慕。这丫头都不知道,若非她是沐沉夕的丫鬟,只怕就方才那番话,早就被拖出去拔舌头了。
裴君越禀退了众人,又将太医唤到一旁:“徐太医,有一事我想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且不可外传。”
“何事?”
“郡主她,可还是处子之身?”
徐太医一怔,衣袖下的手也有些抖:“这…这得要宫里的嬷嬷来验才知。老臣把脉是…是把不出来的。”
裴君越神情不悦。
“不过郡主没什么有身孕的迹象。”
“如今算来,郡主和首辅已经成婚半年了,还没有什么迹象。莫不是——”
徐太医舒了口气,原是太子关心太傅和郡主的子嗣问题。他方才着实吓了一跳:“殿下放下,郡主身体强健,并无大碍。前些日子首辅大人重伤,臣也去诊治过,没有隐疾。想必也只是时间问题。”
裴君越颔首:“嗯,我知晓了。此事涉及谢府家事,不可外传。”
“臣遵命。”
徐太医开了方子之后便离去了,宫中只余下裴君越和沐沉夕两人。
他走到她身旁,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看你,这样安静地躺着多好。”
裴君越说着又觉得好笑,倘若她真是这么个无趣的人,他又怎么会喜欢她?就是因为求不得,所以辗转反侧。
他牵起她的手,想到那日齐飞鸾也这样攥在手里,爱不释手。这么柔若无骨的一只手,就不该握着剑,只该由他牵着。
裴君越掰开了她的手指,十指交缠。
忽然,掌中白嫩的手一个用力,裴君越顿时吃痛地皱起了脸。五根手指仿佛是被上了夹棍,他一抬头,对上了沐沉夕烧着怒火的双眸。
她一张嘴,就是一句粗鄙之语。
“痛,痛,痛,你松手。”
“你拉我手做什么?!”沐沉夕瞪他,手上愈发用力。裴君越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夹断了,疼得满头大汗。
“我…我替你疏通经络。”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沐沉夕狐疑地瞧着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不少。裴君越趁机抽了回来,一脸委屈:“我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么?不过是方才太医交待说你太过劳累,筋脉淤塞,教了我几招。”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沐沉夕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方才醒来,没太清醒,所以…误会你了。”
裴君越叹了口气:“自从那日之后,你对我就疑神疑鬼的。咱们相识这许久,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堪?”
“没有的事。”沐沉夕被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确实对裴君越的疑心太重了些,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总是觉得他有意无意在撩拨她。
“我一直不敢对你吐露心迹,就是怕你如今这样,动不动便要想歪。你今日晕倒了,我带你回来诊脉,原是件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可你呢,一醒来就觉得我对你不轨。我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活该自己喜欢你,紧张你,还被你这么拳打脚踢。都是我自己犯贱!”裴君越越说越悲愤。
沐沉夕挠了挠头,有些受不了他这么直白。早知道她就该管住自己这脾气,怀疑的时候就当没事发生。现在挑明了,他就成日里明目张胆挂在嘴边上。
“那你不能…不犯贱么?”沐沉夕幽幽地来了一句。
裴君越差点被她堵出一口老血。
“好啊。那你现在从太子府滚出去,以后我见你有难也不救你了。”
裴君越话音刚落,沐沉夕已经掀开了被子,起身要走。刚走出去一步,腿一软差点再次栽倒。
太子慌忙伸手兜住了她,扶着她的肩膀按了回去:“姑奶奶,我这都是气话。你别当真啊。”
沐沉夕一脸费解地瞧着他:“阿越,你现在怎么颠三倒四的。是男人就硬气一些,说出来的话转头就反悔。”
裴君越长叹了口气:“你以前对谢云诀,不也这样么?”
沐沉夕怔住了,连他替她掖了被角也没注意:“我以前真这么恬不知耻?”
“…”
就没见过骂人连带着自己一起骂的。
“是。喜欢一个人不就这样么,什么原则底线,全都没有了。就好比是你,平日里耳聪目明的一个人,却明知你爹的死,谢家也有份,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沐沉夕看着他,良久翻了个身缩进了被子里:“还没查清楚的事情,不要乱说。”
“你自己想想吧。”裴君越顿了顿,声音也软了下来,“若是哪天…你发现他真的与你想的不同,可以来找我。我…我不会乘人之危。沉夕,你就当我是一个可靠的好友。”
沐沉夕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听着他离去的脚步,沐沉夕缓缓攥紧了被子。她勉力撑着坐起身来,只觉得头昏脑涨。
没过多时,外面又有脚步声临近。只需听到这脚步,她便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下一刻,谢云诀走了进来。他朝服还没换,便急匆匆赶来了。
瞧见沐沉夕这虚弱的模样,谢云诀神色很是难看:“听叮咛说,你忙起来又不按时吃饭。我是怎么嘱托你的?”
“我…我就是想着,我那多吃一口饭的功夫,或许就能多救出一个人。拖得越久,被压在下面的人就越危险。所以…”
谢云诀张了张嘴,责备的话全然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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