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不及去看自己腿上的伤,人熊调转了头冲她狂奔过来, 一些不知是口水还是血的液体顺着脖颈滴落。
沐沉夕咬了咬牙, 就地翻滚, 人熊左右开弓, 尖锐的爪子擦着耳朵过去。她掌心寒光一闪, 就地翻滚着将匕首扎进了人熊的腿弯。
这削铁如泥的匕首扎了进去之后,竟然卡在了骨头缝里拔不出来。
人熊剧痛之下发了狂,一掌将沐沉夕拍飞。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人熊嘶吼着想要把腿上那把匕首弄下来, 却怎么也办不到,眼看着要发疯。
沐沉夕很想跑开,可是站稳之后只能一瘸一拐地走,那条腿八成是断了。
她心一横,两个至少得跑一个。人熊果然向她冲来, 她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忽然侧面有人猛地扑了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就地翻滚躲过人熊的撞击。
人熊的头撞在了树上,看起来像是懵了。
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谢云诀,他拉起她的胳膊将她背了起来,向着林子里跑去。
“你…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给你收尸。”谢云诀语气不善,动作却很麻利。
沐沉夕才发现,原来谢云诀看起来是个翩翩公子,文弱书生,但胳膊上还是很有肌肉的。
“抓紧了。”
沐沉夕立刻搂住了他的脖子,谢云诀借力攀上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在结实的树干间将她放了下来。
人熊缓过劲来追了过来,却不会爬树,用力摇也不能撼动这棵树。
它在树下逡巡着,不肯死心,喉咙里发出了可怖的声响。
谢云诀捉住了她的腿,轻轻捏了捏:“断了。”
“没事,我们沐家府上的大夫在军中行医多年,最擅长就是治骨伤了。”
“疼不疼?”
沐沉夕咬着牙,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不疼!”
他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疼了,说出来也没什么。”
沐沉夕顿了顿,小声说道:“可是若是上了战场,总有人伤得更重。若是一点小伤就小题大做,很可能延误了旁人的救治。不能随便喊疼的。”
谢云诀垂下了眼眸,修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着,握着她腿的手很是温柔。他折了两根树枝,又撕下了自己的衣袍,简单替她固定了一下伤腿。
两人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那小溪边的石子很多,他们都甩了一下,也都知道那有多痛。
谢云诀低头看着那人熊,似乎有些气息奄奄。它方才想必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靠在树下休息。
腿上,那把匕首赫然立着。
谢云诀忽然道:“我下去一下。”
沐沉夕立刻握住了他的小臂:“别下去,它还没死!”
“放心,取个东西,很快回来。”
“有什么东西非要现在取?”
“你的匕首。”
沐沉夕怔怔地看着他:“我…我的匕首丢了就丢了,没什么要紧的。”
“你不是总想当定情信物送出去么,若是没了,你以后拿什么送出去?”
“你不要,反正…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可以送了,没了就没了。”沐沉夕想起方才的事,还有些难过。
谢云诀却忽然挣脱了她,顺着树干落地。
他的身手不错,落地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声响。但沐沉夕的心却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
他缓缓靠近人熊,沐沉夕的心也随着提到了嗓子眼。整个林子里只剩下人熊的喘息声。
黑暗里,沐沉夕只能看到谢云诀身影来到了人熊面前。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忽然,黑暗里传来了一声嘶吼。巨大的黑影和谢云诀滚做一团,野兽的嘶吼声仿佛要将沐沉夕的心都撕裂。
她顾不得腿上的伤和浑身的疼痛,抱着树干滑了下去。
即使林中幽暗看不清,但听声音也能想象到那边打得有多激烈。
沐沉夕抽出了袖刀,瞧准时机猛地冲了上去,这一次用了十足的力气抱住了人熊的头,手气刀落,袖刀没入了他的喉咙。
她被甩开,翻滚了两下落在谢云诀身边,一把将他拽了过来想要跑走。
可是谢云诀忽然猛扑上来,将她死死护在身下。她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击在谢云诀的身上。
他咳嗽了一声,有温热的血喷涌而出。
人熊用尽最后的力气,晃晃悠悠打了几个转,最后倒在了地上,还在喘着粗气。但很快没了声音。
沐沉夕感觉到谢云诀渐渐松了力道,她起身抱住了他:“谢云诀?你没事吧?”
他睁开眼睛,睫毛微微颤了颤,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匕首,拿到了。”
沐沉夕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他用力抬起手,抹掉了她的眼泪:“还以为…你不会哭…”
沐沉夕委屈地瞧着他,说不出话来。谢云诀在她怀中缓缓昏了过去,只是紧握着手中的匕首不肯松开。
她想要取过来,却没能成功。
沐沉夕燃起了信号烟,很快桑落带着人来救她。
火光之下,一头巨熊倒在地上,树木被砸断,谢云诀浑身是血晕倒在沐沉夕的怀里。她抱着他,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桑落吓了一跳,还以为谢云诀是死了,过去探了探鼻息发现,人只是晕过去了。
但众人经过对现场的分析,一致推断出了这样的情形。
文弱的世家公子谢云诀在林中偶遇了人熊,差点遭人熊杀害之时,沐沉夕刚巧路过。
于是奋勇搏杀,救下了谢云诀。
也因为这件事,沐沉夕被带回去的时候,还得到了不少的称赞。甚至谢云诀的爹也亲自来致谢。
她想要解释,可旁人都不信。没有人会觉得,谢云诀会为了她一把匕首而赌上自己的性命。就连沐沉夕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那匕首最终还是留在了谢云诀身边,她原是侥幸,以为他忘了,也就不再提起。反正是送他的,哪怕不是作为定情信物,只要他收了,这一段情也就此可以画上圆满的句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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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在前面走着,裴君越跟在后面。
“谢云诀就算真迷路了,不是有随身带着的狼烟,引燃了就可以求救了。”
“那或许是来不及呢。”
“我看你就是虚惊,有关他的事,一点点小事都好像天塌了似的。”裴君越嘟嚷着。
沐沉夕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不是,刚刚这一路你就没停下抱怨。”
“我可是太子,你敢打我?”
“这又没有外人,打就打了,你想怎么着?哭着鼻子找你父皇告状?”
裴君越冷哼:“你也就在我面前横,有本事在谢云诀面前也这样?就你今天那扶风弱柳的样子,我要是传到雍关,大家伙儿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我怎么了?”
“你惧内!”
沐沉夕被戳中了痛脚,气不打一处来:“谁说我惧内?我那是让着他!”
“你就是怂,在谢府是不是一点地位也没有?我可听说了,谢云诀下了朝,马车离得老远,你就得跑出来接他,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沐沉夕老脸一红,但还是嘴硬着:“谁敢给我气受?谢云诀他——他对我好着呢。”
“怎么个好法?”
“我们现在一同用膳,一同就寝,吃完了饭他还和我一起在谢府散步。还会送我衣裳和首饰,都是他亲自画的图送去做的成衣。”
裴君越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这就叫好?”
沐沉夕不悦:“你府里那么多良娣侍妾,你陪她们一日三餐么?”
“那她们跟了我,至少家里鸡犬升天。”
沐沉夕忽然不语,裴君越顿了顿,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失言。
他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衣袖:“我刚刚——”
话音未落,耳边忽然风声呼啸。沐沉夕拉着他猛地往旁边一闪,一支箭擦身而过,没入了树干之中。
这力道,若是中了箭,怕是小命不保。
两人对视了一眼,此前培养的默契让他们立刻反应过来,背过身站着。沐沉夕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耳朵细听着周围的响动。
“几人?”裴君越压低了声音。
“五人。一个废物,四个高手。”
“这也能听出来?”
沐沉夕没有答话,她挽了个剑花,看向其中一个方向。
草丛里一双眼睛与她对上,那人按捺不住冲了出来。与此同时,其他几个方向也有人冲出来。
裴君越一瞧,果然有四个高手。这几人动作极快,干脆利落,招招杀机。
在边关的历练让裴君越在临阵对敌之时已经能从容应对。但这几人功夫着实不错,打起来有些吃力。他分神去瞧沐沉夕之时,赫然发现,沐沉夕竟然看起来有些不敌。
但明明两人刚刚有说有聊还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裴君越正心中疑惑,忽然看到沐沉夕一边节节后退一边偷偷比了个手势。
他心领神会,一边迎敌,一边故作分神:“沉夕,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她一开口便暴露出了她气息的紊乱,话音才落,胳膊上就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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