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就是,虽然闹不明白他们说的,但是裴郎马上就要当大官了!”
一个学子路过,忍不住为他们解释了一番乡贡生名额和崔老的身份。
当他们听见要取得乡贡生名额才能去洛阳考进士,而帮了他们抓贼子,还在拔解上取得第一的裴郎,竟然是靠着当上崔老弟子才拿到乡贡生名额,当即生气了!
“我呸,黄州长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竟然不给我们裴郎名额,果然还是崔大官人有眼光。”
那学子辩解,“是崔老,不是崔大官人,崔老还未获得官职,而且不给裴郎名额,不是因为他本身不够优秀,实在是被他的身世所累,黄州长也是怕受牵连。”
阿婆拄着拐杖,瞥了他一眼,“我们不懂那些,只知道要是裴郎的父亲真谋反了,女帝不会留他一命,还默许崔老收他当关门弟子,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一天天想的太多。”
“就是!”
有人一拍大腿道:“哎呀,我不跟你们说了,裴郎马上就要去洛阳了,也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回越州来,我得告诉我家那口子一声,给裴郎备些东西。”
经那人一说,人们纷纷散了开去,他们也得给裴郎送东西,要不说,往往是最质朴的百姓,越能看清事物的真相。
肖夫人听了一耳朵,心中更加憋闷,并且慢慢转化为恐惧。
等到了裴家门口,裴家已经被热情的邻里包围了,有送鸡的,送胡饼的,还有送自己做的腊肉的。
宣夫人这个面对官夫人都能面不改色的人,此时真真是有些焦头烂额,瞪了一眼在旁边躲清闲看热闹的宣玥宁,对大家道:“家家都不容易,你们这是做甚?快将东西拿回去过个好年。”
可不是,这里面的东西,有不少都是他们准备的年货,得知裴寓衡年后就要赶往洛阳,他们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纷纷拿着跑来了裴家。
拉着一牛车好东西的肖夫人,在手里拿着算不得多高贵东西的邻居面前,金光闪闪。
有注意她的人,当即就有些不好意思,将手里拎着的鸡藏在了身后。
那鸡还不乐意了,“喔喔”两声,将宣夫人和宣玥宁的视线吸引了去。
肖夫人见她们二人看了过来,赶忙说道:“妹子,七娘,知道寓衡被崔老收做关门弟子,我这个做嫂嫂的,特意来恭贺。”
邻居们面对肖夫人,颇有些自惭形秽,一个个给肖夫人和牛车让道,手里的东西都不在敢往宣夫人跟前递。
宣玥宁在看见肖夫人时就站在了宣夫人的身边,也将原本热情洋溢,现今有些安静的邻居们看在了眼中。
她替宣夫人开口,一点没给肖夫人留面子,“伯母这是何意?不是嫌弃我们裴家是落魄户,将我们赶了出来,还骗我偷拿阿兄的诗给堂兄,差点害的阿兄连拔解都参加不了,如今假惺惺给谁看。”
这话一出,肖夫人脸上难看至极,她没有想到宣玥宁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至少她以为,她们会为了裴寓衡,关上门在同她说这些。
见围着的邻居们已经开始指指点点,这肖夫人他们以前可是见过的,还帮宣夫人赶走过她,这都得有大半年没见过了,怎么一听说裴郎当了崔老的关门弟子,就巴巴过来了。
宣夫人眼里藏笑,却板着一张脸训斥,“玥宁,怎么跟你伯母说话呢!自家的事情,别嚷的大家都知道。”
宣玥宁撅着嘴,和宣夫人人对视一眼,好不容易没让自己笑出来,跟肖夫人道:“伯母,是七娘口不择言,望伯母不要介意,伯母这一牛车的东西是给我们的?我们困难的日子都已经过来了,伯母还是将东西拿回去吧。”
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落井下石,撵走了一家孤苦无依之人,甚至还包藏祸心,妄想毁去裴寓衡未来的路,一桩桩一件件,一牛车的东西就想和解,做梦呢!
肖夫人见惯了冷嘲热讽,可此时也不禁脸上发红,上前欲要拉着宣夫人的手,却被她躲过,讪讪地收回手,“妹子,是我不是,没管好你阿兄,让他这么对你们,你们就原谅我们个,还有拿寓衡诗一事,我已经狠狠管教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说着,她拿出汗巾擦了擦眼泪,“谁让我嫁了这么个家,我也是没法子,不能跟当家的吵,苦了你们了。”
宣夫人将宣玥宁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扬着声音道:“自你们将我们一家赶出门外,我与你们宣家再无瓜葛,你也不用假惺惺过来赔罪,若真有心,又为何不见你平日过来走动,且回吧。”
肖夫人还欲再说,那丹凤眼已经通红一遍,听了宣夫人的话,心里拔凉。
而宣夫人却没在给她机会,对邻居们道:“你们还愣在那作甚,不是要给我家淳元补身子。”
邻居们蜂拥而上将手中东西递给宣夫人,将肖夫人直接挤出了裴家跟前。
有那对裴家的事情十分了解的人对肖夫人道:“赶紧走吧,没得讨人嫌,想让人家儿子去当刀笔吏,又那般磋磨人家女儿,当我们都是瞎子不成。”
“谁家没两个烂亲戚,宣夫人你莫要伤心。”
肖夫人听闻此话,眸中都要喷火,可那些粗鄙之人,像是没长眼睛一般,一个个非要往她身上撞一撞。
看着婢女吃力地护着肖夫人,宣玥宁对着肖夫人甜甜一笑,没有了往日那小心懦弱的模样,随意地张了张口。
至于落在肖夫人眼里,她这压根就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无声动了动嘴皮子的模样,会被她解读成何模样,吓成什么模样,可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肖夫人捂着胸口,头中又是一阵眩晕,带着东西和婢女灰溜溜地走远了。
等宣夫人送走了最后一位来给东西的人,看着堆的满满登登的厨房,甚是头痛。
宣玥宁打了盆热水,帮宣夫人擦了擦,“阿娘,这都是大家的好意,你且收下就是了,我已经将哪家送了什么都记了下来,等过阵子,我们再给他们送回去。”
裴璟昭和裴璟骥重重点头,“阿娘,我们可以跑腿。”
宣夫人拉着宣玥宁,取下面上的热毛巾,点了点她的额头,眸中有水花浮现,“你这个丫头。”
要是个男儿身该多好,她没有说出最后半句话。
她舍不得她,一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有一年就及笄,会嫁进别人家,受婆婆刁难,不知会不会和夫君琴瑟和鸣,她就堵得慌。
小丫头被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从小养到大,如何能舍得,更何况,她身世不明,万一亲生父母找来了,又不是很如意,可如何是好。
她看着忙里忙外的宣玥宁感慨颇多,冷不丁看见裴璟昭又在淘气,不禁扶额,她和夫君都不是闹腾的性子,这孩子是随了谁。
“昭儿,你莫要打扰阿姊,到阿娘这里来。”
裴璟昭蹦蹦跳跳地缩在宣夫人怀中,问道:“阿娘,我们过了年,就要去洛阳吗?”
宣夫人点头,“是,等你阿兄下山过年后,我们就去洛阳,陪你阿兄科考。”
裴璟昭小大人一般叹气,“隔壁的小虎子还说要娶我呢,说娶了我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玩。”
宣夫人听着童言,刚要打消她的想法,就听她小小声问道:“那阿姊不是真正的阿姊,日后会不会被像小虎子那样的娶了去,她要和那个郎君在一起,我们怎么办呀?不能让阿兄把阿姊娶了吗?阿姊就能永远和我们在一起了。”
她拍着裴璟昭的屁股,“莫要乱说,你敢同你阿兄说这样?”
裴璟昭捂住自己的小嘴,用行动表示,她不敢。
松开孩子,宣夫人脑子盘旋着的全是,“不能让阿兄把阿姊娶了吗?”
她以前也起过这样的念头,可两个孩子都没那方面的意思,如今……
好似也不是不可能,最近二人之间的相处,颇为融洽。
自家儿子要是能娶了玥宁,那可是三生有幸,不过那个倔性子,还得他点头才是,默默将此事记在心上,她跟着宣玥宁一块收拾起过年要用的东西。
远在山上的裴寓衡自是不知他被自己的阿娘惦记上了。
自从崔棱收了他当关门弟子后,就不在遮掩自己,身上那点隐士风范,快要在他面前掉的差不多了。
“淳元,我前日交代你做的论述写出来了没?”
“你那首诗拿来给我。”
“不管哪科作业,做完都得给我知晓不?”
是是是,裴寓衡能怎样,当然是老师说什么给什么。
可过了一阵子后,他就发现不妥之处了,先是郑梓睿瞧他的时候,眼色不对,再就是州学的夫子见到他,恨不得绕道走。
裴寓衡:“???”
最后,他在一个夜晚,堵住了又想出去等他睡熟后再返回的郑梓睿,红唇轻掀,眼里全是压迫,“八郎这是要去哪?不妨跟淳元说说。”
郑梓睿向他作揖求饶,“淳元可饶了我吧,实在是,只要看见你,就能回忆起崔老向我们炫耀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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