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刚说完这话,一抬头就瞧见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宣玥宁迎了上来,她眉心紧蹙, 眼角下的那颗小痣看起来都具有攻击性了。
到了他跟前, 将手中的面条往他手里一放, 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他一番,最终停留在了他的唇上,因着有外人在的缘故,她不能将他的唇脂蹭去,只好催促,“给你留的鸡汤面,赶紧吃了。”
说完这话,她也反应过来了,现在可是在崔家院子里,裴寓衡绝不会在这里吃饭,心下骂了他一句麻烦,却还是同那三个衙役说自己也给他们留了面条,就在厨房。
三位衙役早已腹中空空,饿得不行,见宣玥宁还给他们留了面条,当下道谢,跟着崔家的奴仆走了。
宣玥宁领着裴寓衡到了两个孩子昨晚休息的地方,毕竟他们现在在崔府,行事不能像在家中随意。
温热的鸡汤面从指尖相碰的地方,源源不断向他身上传来暖意,让他忍不住用掌心托住它,多些接触的面积。
两个孩子昨晚也折腾的够呛,此时正呼呼大睡。
裴寓衡坐在椅子上只拿眼睛去看那碗平平无奇的面,宣玥宁伸手敲了敲他的手背,“想什么呢,赶紧吃!”
他执起筷子,一口一口吃了进去,面条里尽是熬煮的鸡汤味,还能吃到被宣玥宁剁成条状的鸡肉,眼看快要吃完一半,下面一个白色的蛋出现在他眼前。
宣玥宁看他老实吃饭,刚才那股子看他不爱惜身体的气愤气才消了下去,“快吃,我特意给你加的爱吃的流心蛋,吃完得喝药啊,我都已经煎出来了,不许不喝。”
筷子轻轻一扎,白嫩的鸡蛋破了个口,黄色的蛋黄流了出来,他轻笑一声“好”,淡的连宣玥宁都没听到。
宣玥宁边看他吃饭,边拿了把蒲扇给热的满脸通红的两个孩子扇风,等亲眼看着他将药喝了下去,才咬牙切齿的问起昨晚那几个盗贼的事情。
“你们抓到他们没有,有没有在找到被他们偷掉的东西?”
裴寓衡本欲拿出汗巾擦一下沾上药汁苦涩的唇,在碰到袖子里的柔软汗巾时,停了下来,那汗巾不是他的,是宣玥宁给他的,他的汗巾早在床底上捂嘴的时候就弄脏了,还未来得及洗。
他怔愣的神情只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原状,没在管那汗巾,舌尖却下意识舔了下唇,顿时被苦了一下,小小地吸了口气。
宣玥宁听见他这声吸气声,连忙坐直身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了?”
“无事,”见她还盯着自己,便道:“已经将他们都抓住了,他们昨日偷的东西来不及处理,全藏在家中,人赃并获。”
“太好了!”
她激动地从床榻上直接蹦了下来,差点将两个孩子吵醒,赶紧压低声音问道:“那我的钱呢?”
他静静看着她不言语,半晌才道:“他们没有进过我们家。”
只一句,宣玥宁便懂了,他们得维护崔珺瑶的名声,当下气得眼泪汪汪。
她赚钱容易吗?起早贪黑不知道画了多少图,付出多少努力才赚了那么一点,这里面还有裴寓衡拉下面子给赵晥晨当夫子的束脩钱。
那些都不够呢,去洛阳考试就是一笔大花销,还得给骥儿请拳脚师傅,给昭儿攒嫁妆,给裴寓衡买药养身子。
啊,混蛋!
谁家不好偷,叫你们非要偷他们家,该,撞在裴寓衡手里被记下脸通通被抓到大牢里了吧!
她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声一下比一下短促,可见是气得狠了。
见她连牙都磨上了,裴寓衡眼里全是笑意,“放心,我会将他们偷你的钱全拿回来的。”
“你怎么拿?”她噘着嘴,小声嘟囔,“也不能让人发现他们进过我们家,算了,钱没了再赚就是。”
她能赚出一份家业,就能赚出第二份,有什么的,她可是宣玥宁!
这回他是真笑了,笑的直接咳嗽起来,唬了宣玥宁一跳。
他认真承诺道:“因我那几幅画,昨晚不光将进院的贼子抓了,还从他们嘴里翘出了其他的同伙,其中就有在外放风之人,我想拿回家里的钱,黄州长不会为难我。”
“真得?”她眼睛一亮赶紧问道。
“自然。”
得了未来裴相的准信,她可谓是心花怒放,前一刻还置身湿泥地中,下一刻就畅游在清澈的小溪中,浑身舒爽。
裴寓衡没告诉她,昨晚他们能救了崔家实属侥幸,若非放风那人在他们两人于院中烧柴时,尿急而遁,他们不可能成功将柴火烧起来,兴许还会遭到那人的报复。
等那人听见声音匆匆返回,就见火光冲天,崔家院子里骚乱起来,哪里还敢进去报信,自己先溜了。
要不是他记下了那几个人的脸,带衙役们去将他们全部抓了,供出放风那人,今日危的就是他们裴家。
现在不光黄州长借他之手破了案子大功一件,崔家也欠了他们的情,他只是要回本该属于自己家的钱,如何就要不回来了。
门外,吃饱喝足的三个衙役走了过来,为首那彪形大汉抱拳说道:“裴郎,我们将你安全送至此处,也是时候回去复命了。”
他们动作中带着恭敬甚至还有点畏惧。
昨晚他们兵分三路,黄州长与崔老各带一队人,裴郎带着他们三人,现在想起,他们还觉得有些胆寒。
这位郎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切中了那几个贼子的命脉,拿着新鲜出炉的画像,直接寻到了越州的赌坊地痞无赖聚集处。
他们现在还记得,裴郎走到赌坊时累极的模样,他们当时心里嗤之以鼻,觉得跟着裴寓衡功劳肯定没有他们的份,瞧瞧,竟然跑到最落魄的一个坊。
哪知他毫不客气的仗着他们三个衙役撑腰,施施然让人搬了把椅子坐下,也不说话,就拿着一碗茶喝。
赌坊里的人不认识他,可他身后站着衙役,即使衣上有污浊也能让人看出那料子是出自文涯阁的丝绸,于夜晚下暗藏的银线会发出晶亮的光。
越州最近可是来了不少达官贵人的子女,可谁又能将这些面孔全都记下来。
就在赌坊里的人心中打鼓时,他鲜红的唇终于离开了那碗茶,“今晚儿,我不找事,只来寻人。”
他伸出手,一副家财万贯的纨绔样,他们被坏境感染,连忙将怀里的画像轻轻放了上去,放完才反应过来,他们作甚那么听话。
只见裴郎将三张画像打开,自嘲一笑,“这三个神棍用几颗药丸子骗我万贯钱,可我不也没得道飞升吗?”
茶碗重重磕在旁边的堵桌上,“只要你们告诉我,他们家住何方,我立刻带人就走。”
被疏离冷淡的眸子扫过,赌坊中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前赴后继的嚷嚷他们认识这个,认识那个,那人就住在他们家不远的地方。
他卷起那三幅画,对已经完全反应不过来的三个衙役道:“我们走。”
然后他们就蒙圈地为裴郎指路,抓了第一个还在往床底下藏东西的贼子,抓了第二个已经睡下的贼子。
在第三个贼子门前,和惊扰无数百姓才问出画像之人是谁的黄州长相遇了。
不费吹灰之力抓了他,还顺便从他们嘴里翘出了第四个贼子的住处……
他们这三个衙役木然的看着黄州长对崔老大夸特夸,一副随时会昏厥模样的裴寓衡,顺便还得了黄州长提拔,许久没有松动过的职位,将会升上一级。
这都是裴郎带给他们的。
是以他们就连要走,也要来告知裴寓衡一声。
裴寓衡没说话,他身边的小娘子倒是客客气气,谢他们送他回来,又问他们吃没吃饱。
“咳。”
刚把发毛的心定了下来,三个衙役就齐齐对上了裴寓衡似笑非笑的眼。
“裴郎,我们先走了!”
看着争先恐后跑掉的三人,宣玥宁疑惑地看向他,只听他道:“我们去寻崔老丈,一会儿黄州长要升堂审理那几名贼子,我与他还要作证。”
没想到黄州长的动作那么迅速,抓到了人就要升堂审理,想来也是想平息下民怨,可她还是担忧裴寓衡的身子,便劝道:“不若你在这同两个孩子睡一会儿,等老丈派人来寻你再走。”
接着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腕就到了床榻旁,“也不让你睡,眯下眼睛养养精神也好。”
奔波了一整晚,裴寓衡是当真乏了,被宣玥宁连拉带拽地送到床上,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宣玥宁见他维持着一个姿势半天都不动,悄悄凑上去,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看他没有反应,心疼道:“都这么累了,还强撑着。”
等崔棱派来的婢女到了,她算了算时辰,也睡了有一个时辰了,就将他唤起。
休息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比刚才要红润了几分,有些迟钝的脑袋也转了起来,最先感到不适的就是身上这身还没换洗过的衣裳,当下让婢女告知崔棱一声,自己回裴家先换了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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