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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小福妻 (闲乔)


  谢墨任她捶打,无言以对。他并不想赶她走的……
  一个柔弱女子带一个高大男子的阵容并不普通,况那人还是最近名动一时的谢墨。坊间稍稍打听,就有大致消息,说他们逃到了荆州。很快,慕容进的兵马夺命而至。
  即将入荆州关隘的平原上,慕容进的队伍遭到了拦截。对方人马不对,却在追杀谢墨的途中让他屡次情敌、屡次遭受重创,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总给他出其不意,听说他叫——白泽,是聂妙言的义兄。
  这一路追击中,对方亦损兵折将不少,如今稀稀拉拉排成一字,气势仍然不减。
  慕容进冷静的目估了一下,哈哈狂笑:“白泽,你这点兵马休想再拦我去路,不过今天你就算想逃走也来不及了,你这一路害我死伤多少追兵,杀谢墨之前,我先拿你祭旗!”


第96章
  “且慢!梁帝可否看老夫的面上, 停戈止息, 莫要再追穷寇。谢墨的命是小, 梁帝若为一区区丧家之犬践踏我南方荆州土地, 我便与这位小兄弟合力相抗, 血战到底!”
  马蹄群音橐橐响动,如高山擂鼓,由远及近的赶来, 目估有数万甲士,领头人是——建康萧家家主萧廷飞。慕容进眉角一跳, 疑心他怎会到此阻截,关于他所述缘由,乃无稽之谈, 他深入汉地几百里,何以到了荆州对方才现身。
  旁有幕僚劝道:“陛下,我们退兵吧,白泽天纵奇才,途中与我们作战不分轩轾, 如今补足兵将,再与我们战, 胜负难料。那人说得对, 谢墨沦为一穷寇,不值当陛下孤身犯险追击,我们只需趁谢墨不在,掉转头去攻袭群龙无首的谢家, 捣毁谢家的百年根基,那时谢墨再起复,也将无用武之地。”
  慕容进知道部下为他好,句句分析精辟,他不否认明智的选择该立刻退兵,之所以一鼓作气追到这里,全然出于跟谢墨个人的较劲,谢墨多次大败他,为南方士族的中流砥柱,如今落下神坛,任人宰割。他朝思暮念要取下那颗头颅祭奠往日的屈辱!
  对方踌躇不定之际,萧廷飞趁隙规劝儿子:“湛儿,聂妙言已随谢墨而去,还有什么值得你为她卖命的!你不要对她心存幻想了。今天若你同意认祖归宗,为父誓死也不会让慕容进伤你半根毫毛。你要还执迷不悟,我就此退兵,等慕容进杀过来,让你们三个人全都命丧他手!”
  认不认亲,重要么,他是白泽的时候,她追谢墨而去,他成为萧湛,她回来的几率也渺茫,或许等谢墨死了,无人与他相争才……杂乱的念头电光石火的闪过,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不忍她受一点点伤害,白泽妥协了:“请父亲下令,阻拦北军过荆州。”
  萧廷飞大喜,为这声父亲哽咽失声:“好,好,回去我就昭告家族,你是我流落在外的次子,萧湛。”
  这厢刚认父归宗,那边已商量定,军士如潮退去。萧廷飞没有掉以轻心,思虑道:“慕容进定是想通了,杀不掉谢墨,也会去收拾谢家。咱们萧家也在建康,恐会受到波及,湛儿,随我一同回建康,抵御外敌!”
  他扯了下马头,望向身后近在咫尺的荆州关隘,良久,“是,爹。”萧湛应,想想,补足道:“待萧家危难过去,希望爹能随时拨兵给我,容我返还。”
  萧廷飞摇了摇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你这个傻小子,爹知道了,答应你便是。”
  如谢墨所料的不错,他们在茅丛里躲过士兵的搜查,之后慕容熙以为他们只是路过,不会留在原地,没有再细致的搜索,他们逃过一劫。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回头找里正,买下一间东面较偏僻的房屋,名字挂的是妙言的化名儿聂言,谢墨暂不提名字,跟里正说是聂言的表兄。
  这里户户家中都带了庭院,供种菜用的。
  妙言雀跃的观摩新家,四处走动:“这里不是很脏,哦对了,听里正说,五六天前这里还有人住,在慕容熙突然来了之后,霸占地盘,里正不得已重新暂时分配住所,有些不是一家人的也共一个院子,住东西厢……这一间可能太偏僻了,没人分配到这来,不过正适合我们。”
  男人从进来后,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动不动,也不应话。妙言嘟嘴,跑到井边,挽起袖口:“不是很脏,也要收拾下的嘛,过来帮我打水,我们把家具擦一擦。”
  谢墨一言不发的走到井边,放木桶提水。
  男人袖子微微上翻,露出小截劲壮的手臂,微鼓的青脉连接手腕和掌骨之间,有力的跳动。
  妙言趴在井台边,见状,去摸他手上的青筋:“唔,我再怎么使劲儿也没有过,好好玩呀。”
  谢墨被她柔嫩的手指一碰,麻意一瞬蹿进心里。
  手僵掉,攥在掌心中的粗绳哗哗掉落,水桶扑腾噗通碰撞井壁。
  他骤一醒神,抓回绳子,重新往上拉。
  妙言捧腹咯咯发笑,谢墨被她笑得不自在,三两下拉上慢慢一桶水,放在地面,一语不发的往回走。
  妙言拉住他:“喂,你跟个木头人似的,我叫你做什么就叫什么,你自己不会找事干么。譬如,想在院子里种菜还是栽花,觉得家里缺了什么,还是对以后有什么计划……刚叫你不许赶我走,现在换着方儿对付我,改不跟我说话了?”
  谢墨静静的扫望她一眼,嘴角翕动了会,却只字未出。
  搞得她多勉强他似的,妙言暂不逼他了,推搡他往西厢:“好了,你一个人静静吧,我搬些书进去,你乖乖看书,晚饭好了叫你。”
  谢墨顿足,深深看了她一眼,意有踌躇。
  她以后不会跟个哑巴生活一块吧?妙言被他训练得,顷刻理解了他的意思:“轻松的活我自己打扫了,有搬重物的活计我会叫你的。”
  谢墨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走进厢房。
  谢墨无心思看书,落座一桌案后,闭目沉思。
  耳边尽是女子忙出忙进的声音,她在不远的厨房打翻了盘子,她抱怨未上蜡的桌子扎手,一个人自说自话要在庭中中月季……
  天色稍暗时,她端来一盏烛光,之后又出去了。
  夜幕降临,连带着女子一直叽喳不停的动静消弭踪迹。
  谢墨岿然不动的身形渐渐焦躁,睁开了眼睛。
  一根红烛只燃剩一截指长,蜡泪堆叠,空气里只余灯花哔啵声,静谧得吊诡。
  谢墨起身,走出了屋子。
  今晚皓月高悬,群星环绕,将院子里的一切照得清晰明朗。
  后园的菜谱仅挖了一条沟壑,锄头、耙子散落一旁,可看出主人家的插科打诨。
  正屋的窗台上多了两盆新绿,是山间采的野花,奕奕鲜活。
  厨房,锅子是空的,炉灶是冷的,柴薪整齐的码在壁边,未曾动过。没有做晚饭的迹象……
  谢墨挨着厨房的木门,一寸一寸的滑落下来,心,也跟着沉坠到谷底。
  片刻钟后,他拔腿起身往外。
  恰在门口,差点撞上一瘸一拐的女人。
  谢墨呼吸一紧,张臂把人紧拥入怀,仿佛要摁入填补胸腔缺失了一大块的地方:“你到哪里去了。”
  妙言噗通掉下臂上的挎篮,声色哽咽,“我看山边有蘑菇,就想采点做晚饭,结果发现了孔雀草,就一路的找上山,多采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后来就迷路了,怎么找也找不回原来的路……我听到有狼嚎的声音,害怕极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一下一下捶打,捶到没力气,整个人滑坐在地,嚎啕大哭。
  令她难过的,不是面对了生命的威胁,而是在她危险之际,谢墨也未出现,冷情到如此地步。她带着对他的怨念,一步一步找了回来,怎能不生气。
  谢墨拥她坐下,轻吻她额头,致歉:“对不起,再也不会了。你不要离开,方才我以为你受不了,丢下这里……”
  妙言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风雨过去得快,止住了哭声,心噗通跳:“我离开又怎样,你总嫌我烦,巴不得吧。”
  “不是,”谢墨措辞难言,他并排坐下,仰望今夜璀璨的星空,压抑的黯色扩散浸染瞳眸,戾声道:“我从父亲去世起,立志驱逐胡人,却没想到,残害的是和我同出一脉的族人,我无颜再面对他们。母亲去了,谢家无一人和我有关系。我奋力为战的,反过来怪我怨我,视我为异类……”
  他肯敞开心扉谈,妙言心疼又欣喜,劝他:“墨表哥,这是太子和慕容家设计好的,事情刚起,舆论自然偏向他们所导。日久见人心,等你以后重归战场”
  “没有战场了,”谢墨侧目凝睇,执起她的手:“我以后只有你。如果没有你,此时此刻,我都不知为谁而活。妙言,你在河边说,以后跟我归隐山林,可还当真。我不再是人人称颂的谢墨,只为一介农夫平民,这样,你还愿意吗。”
  也是,他回到战场,该帮哪一边呢,没考虑这一点。妙言欣然点头:“这是你想要的生活的话,我愿意的。”
  “有你,便是我想要的,”谢墨侧身揽住她,埋在她温热玉腻的颈窝处,整颗心安宁了下来:“你要考虑清楚,往后不用你爹的钱,我也要养活你。我曾跟屯田兵一起种过田,我们可以置下几亩地,偶尔我还可上山狩猎。尺布斗粟的生活,怕委屈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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