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珺心动一跳,但牢记母亲的话,不敢胡乱应承。眼下的选择是,他自己逍遥快活放大哥一马,还是继续死缠不休,让大哥为了一个女人丑态毕露,让他在祖父祖母心中的良好形象破灭?这两者结果一样的诱人。
谢珺挑挑眉梢:“以前我说要分家,爹娘不许,你也不许。你能说动他们?”
谢墨缓步走在闲庭,以长兄身份,带了点训诫口吻:“我们不许,是怕你打理不妥当。现在既然我欠了你,等分了家,我自会多派些人手协助你。阮姑娘不喜欢你,你何必强人所难,何不成全了大哥。”
谢珺想了想,突然翻脸:“阮姑娘不喜欢我,我喜欢她啊!大哥,你是说一不二的卫汉侯,不用弄这些糖衣炮弹征求我同意,想抢我的女人,你尽管动用手段就是,不用顾及我。照我娘的话,没有你,我们二房早就流露街头了。求求你千万别跟我娘告状,我什么都听你的。大哥爱怎样就怎样,我先走了!”
谢珺歪出拱门,撞到一个花白胡子老者,他略横一眼,招呼也不打,跑远了。
被他撞的是府中常客,谢墨的手下,行军司马司徒允。
司徒允气性大度,不以为忤,扫扫袖走到了君侯身边,笑呵呵的说:“二公子是在说反话,以为君侯要拿身份压他。”
谢墨何尝听不出,他摁了摁发紧的眉心:“司徒先生前来,有何要事。”
司徒允拱手:“恭喜君侯。”
“什么。”
“薛家派人来说了优厚的条件。我同诸幕僚商议,觉得可行。我知君侯一直视薛家为佞臣,不屑与之为伍,而这次薛家的示好,也不一定出于真心实意。只不过薛家跟乔家的做派越来越藐视君上,引起各世家的众怒,他们想通过联姻,把谢家绑在薛家的战车上。而君侯,这几日一直着手调查乔家私自练兵的基地。种种矛盾累积起来,让君侯娶薛小姐,的确让您受委屈了。”司徒允道,“但天下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薛家狗急跳墙,以青州为嫁妆,君侯收之何妨?有了青州之地,我们就打通了北塞要道,君侯一定明白这个地方的重要性。”
谢墨对着满脸兴奋的老臣,却是说不出口对祖父说的那番话,可以自己去征伐青州。那要付出无数人的性命,背后等于破碎多少士兵的家庭。
能轻而易举被敕封领地,自然比大动干戈好上百万倍。
“衙署事务繁多,青州只是一桩小问题,暂且不用理。婚姻大事,待我跟长辈商榷,再做决定。”谢墨咬住牙关,同样的不松口。
*
今年的雪来得迟,步入十一月份,霜冻了两回,就是不见雪。窗外的芭蕉叶枯萎了,光秃秃一片草甸,药庭四周静悄悄的,连鸟儿都不停栖。
妙言对着窗口,坐了有三日了。书斋停学了,他也没来找自己。
月娘端着火锅盆进屋时,听少女短叹,捧着鼠毛坎肩走过去给她披上:“小姐,才三天而已。兴许是教学本就该结束了,连二院都不上堂了。君侯会来找你说明白的。”
“你不懂。我去找过他,可他都避而不见。贵女们的请安也免了,我一个谢家主子都见不到,不知道发生何事了。”妙言忧心忡忡。
正说着,就有人敲门。月娘去开门,是甄老夫人身边的素馨,来传话,说谢家二公子回府了,让客人们都去认识认识,打个照面。
月娘应好,恭送走了素馨,回来却犹豫的问小姐:“咱们去吗?二公子都回来了,你们的婚事是不是将近了。”
妙言打了个哆嗦,起身去衣柜边选外出的棉袄,“去,总比傻呆着强。我和谢珺又没成亲,他能把我怎么样。”
福寿堂。过道上空荡荡的,没有客满盈门的景象。好似只请了她一个人?妙言迈着蹀躞小步,忐忑的走进去。
她低垂着头,即使很思念那个人,也不敢乱看。
她刚迈入门槛之际,就听见一个惊叹的男音,橐橐脚步声似仓促的朝她过来。
“这、这就是妙言妹妹?竟如此水灵极了、好看极了。别人跟我提起你,只说了你在寿宴上表现的事迹,还没人跟我说过,你长得这般,啊,好、好看。”谢珺被迷得晕头转向、语无伦次。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我家门口的福字一直贴错了,应该正贴。少数情况下倒贴。
第40章
当众如此轻佻出语,妙言略略抬首,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男人一身白色直裰,腰系羊脂玉禁布,贵气逼人。
那张脸更继承了谢氏男人的俊美,狭目浓眉,但眼神浸入骨髓的好色,不停的逡扫,令妙言阵阵恶寒。
郝然是要她来打照面的谢珺。
长辈刻意邀来见面,撮合之意明显。想到这,妙言压不住小气性,傲然轻哼:“二公子嘴巴真甜,不愧是流连花丛的老手。不过我可不是你在外面见识的那些女人,阮家虽然落魄,好歹家世清白,二公子毋用那些用烂的词儿,套在我身上。”
谢珺惊呆了,又惊又喜。他先前所说不全是恭维,的确被阮妙言玲珑玉雪的外表惊艳到。
如今被她一通呵斥,不以为忤,反觉她宜喜宜嗔,情态万千,好生的有滋味儿!
男人喜欢寻些刺激,在女辈眼中,这样子就是妖媚了,不端庄。谢家女人拧眉,见两位孙儿目光都定在了阮妙言身上,很是不悦。
崔氏有些怄,他儿子再不好,也轮不到外人排揎,“妙言你怎么说话的,别听下人们说三道四,我儿是去外面办正事,谁告诉你他流连花丛了。”
“无妨,无妨,”谢珺轻咳,端起几分文人儒雅,笑眯眯的朝妙言靠近,“早听说妙言妹妹口齿伶俐,今天算见识到了。我一直嫌咱们家太死板,规矩繁多,你要是进了门,我玉照轩可有的热闹了。”
妙言侧身躲开他的窥视,小脸紧绷,“二公子请庄重。”
纪氏皮笑肉不笑道:“妙言,怎么你叫我儿为墨表哥,却称呼谢珺为二公子。论亲疏关系来,你的小姨曾是二爷的原配,你跟谢珺要亲得多。”
这两人明里暗里拉近她和谢珺的关系。
妙言觉得孤立无援,难受极了。她大胆扫量一眼,发现谢墨竟也在场,他坐在谢冲下首右列,脸色平静无波,视线斜投向地面,对周遭一切罔若未闻,一句话也不站出来说。
这时谢珺又来挑逗,很激动澎湃:“原来我们还有这层关系,以后我直接称呼你为表妹就是了。表妹。”
说着忍不住扑向她,捏住那只白白嫩嫩的小软手,直觉酥进了骨子里。
“你、你放开!”
妙言死命挣扎,却逃不开男人的钳制,下一刻,男人还得寸进尺,手像一条冰凉滑腻的毒蛇,钻进她衣袖往上。
甄老夫人看不太下去,正要喝止,纪氏给了她个稳妥的眼神,扭身上前‘解交’。
“世暄,身为谢家二公子成什么样,猴急猴急的,别吓坏了妙言。放心,阮家一住进来时就说好了,阮家夫妇都满意你,希望妙言能进二房。等我和你爷奶再商量一番,这人,跑不了,迟早是你的。”纪氏和蔼笑道。
崔氏恼然上前:“大嫂,你怎么又反口了呢,谁说我儿要娶她了,你别乱点鸳鸯谱。”
她不是没看到阮妙言求救的眼神,心想着儿子那么喜欢,阮妙言方才言语又冲,不妨让她吃吃教训,给她儿子摸两把怎么了?
于是纵容着视而不见。
两方媳妇在那搅合着,谢珺的手都快钻到妙言胳膊上了,也都装瞎。
妙言差点发怒想揍谢珺时,竟是蔡氏上来,臂弯里还抱着女儿奴奴。
蔡氏一把将奴奴塞给丈夫,脸色不豫:“夫君去外面忙,回来还忙,女儿要找爹也找不着,到时她长大了,你们父女俩生分,别赖我没教好。”
这才解了妙言的困。小女儿娇娇软软的像团棉花,谢珺单手根本抱不住,怕摔咯,连忙从阮妙言的衣襟里抽出手,双臂紧着女儿,抱怨嘀咕:“你干嘛啊,也不怕把奴奴摔了。”
“有夫君在,摔不了。”蔡氏打马虎眼,不动声色将妙言往旁拨开一些。
阮妙言忍住哭腔,抱紧手臂,咬齿冷喝:“谢家的家教就是这样么,我算见识到了。难怪二房要仰仗谢墨的鼻息生存,扶不起的阿斗!”
她来谢家后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把所有人惊呆了,没等他们盘问,阮妙言就跑出了福寿堂。
方才两房在那打岔遮掩,甄老夫人没看到过程,厉声质问:“怎么回事,妙言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方才谢珺怎么对她了,你们不阻止?”
两房期期艾艾,都支支吾吾不语。别人看不清楚,她们是看得清楚的,谢珺不规矩的手都快摸人肚皮里去了。
她们一个想撮合,一个想让儿子逞心如意,都把阮妙言当个物件儿,装瞎不管。换成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子受得了被这样猥亵,确实过分了点……
她们不说,甄老夫人也清楚了。阮妙言责骂的话那么重,要不是谢珺对人家理亏,崔氏还不跳起来反驳护短。
甄老夫人摇头:“好好地让他们见个面,你们闹成这样。妙言不管嫁给谁,都是谢家的贵客。来人,给二少爷看家法,赐二十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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