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念念浑身一僵,迅速低下头。她的脑门毫不留情地砸在冉至的鼻梁上,发出闷沉沉的响声。符念念有些担心,又觉得他是咎由自取,故此她半天没有说话,两个人也就此沐浴在沉默的氛围里。
很久之后,屋里才传来小小的声响。
“你不许亲我。”符念念声若蚊音,小得几乎能让人听不见。
冉至免不得有点委屈,可符念念不愿意,他只好微微颔首道,“好。”
符念念又推了推冉至,但说不上用力,“你以后不要来这个屋子睡。”
符念念不等冉至回话就又说,“我有些困。”
冉至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之后,他连从前那点待遇也被剥夺殆尽。但他能觉察出符念念的情绪很复杂,并不是真的厌烦或者憎恶,否则,自己大概会像之前那个月夜似的被赏个巴掌。
他不动声色地瞄向符念念,自然而然就有些乞求似的低声下气问道:“那我能把贵妃榻搬走吗?都是你养的习惯,没这个睡不着。”
“嗯,你快出去吧。”符念念合着鞋子爬上床,侧过身躺着不去看冉至。从前她哪敢和冉至说这种话,现在符念念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盼着能激怒冉至,她只想对冉至敬而远之。
可冉至偏偏也不似从前那样疏离,更没有点到为止的关怀,他似乎变得有些没皮没脸,径自坐在床边,自然而然帮符念念脱下鞋,“念念,上完药再睡,虽说不是伤筋动骨,但还是得行血化瘀。”
符念念没动,就躺着装睡。但她能感觉到冉至拽着她的脚,还褪下袜子,拿药膏抹在肿着的地方。
这药膏一涂上去凉凉的,冉至耐心十足,音声轻浅,“让我先给你抹完。”
符念念闭着眼,她不敢偷看冉至,只感觉到冉至轻轻放好她的脚,然后就听到关门的声音。
符念念松下一口气,忽然觉得真的冒出些困意,她眯着眼索性沉沉睡过去。
一闭眼不知道睡了多久,符念念迷迷糊糊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擦黑,她翻过身正欲回神,谁知道脑门却不知道在哪撞了一下。
符念念揉揉眼,还没看清撞到的是什么,冉至的声音已经从她头顶飘过来,“你醒了?”
符念念的睡意被瞬间驱散,床上躺着另一个人,她下意识便是又推又踹。
冉至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脚,“别碰着伤。”
“你干什么?明明跟你说不准来这个屋子睡,你无赖!”符念念气呼呼地质问起来。
冉至轻轻放开手,翻身在床上坐起来,委屈巴巴道:“我没有睡啊,我只是在等你醒来。你说不要我来这个屋子睡觉,又没说不准我躺在床上,一个多时辰,我连眼都没敢闭。”
符念念听着冉至这番强词夺理,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气呼呼地转回身去,背对着冉至不理他。
冉至晃了晃符念念的肩,“你别生气嘛,以后要是你不同意,我绝对不躺你的床。”
符念念还是不动,冉至只好朝前探身子,“你回来之后都没吃过东西,知不知道我好担心?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要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冉至说着下床点亮屋里的羊角灯,又叫门外的茉莉一声,这才回到床边,“真的不吃点东西吗?准备好的酸笋老鸭汤还在厨房拿吊子炖着,焖面筋和虎皮肉配米饭也正好,还有爽口银苗菜。”
他这么一说,符念念仿佛已经闻着了味道。冉府里的厨子做虎皮肉最是出色,肉汁鲜美,浓油赤酱,色香味俱全。佐上淡味银苗菜清口解腻,虽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足以叫人食指大动。
冉至又晃晃她的肩,语气更加柔和,甚至有点像是在撒娇,“念念,别生气了,先吃一点吧。”
刚攒起来的气就这样被冉至磨得一干二净,符念念终于憋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鉴于自己还在“生气”,符念念连忙收住笑意抿嘴回头,瞪着冉至装凶。
边上的冉至满脸无辜,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望着她,倒像是饱受符念念欺负,颇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符念念撇撇嘴,一度觉得自己要是个昏君,那冉至绝对是头号祸国妖妃。
未几,茉莉进屋搁下托盘,又迅速退出屋去。
幽幽的香气直逼床边,符念念暗自吞吞口水。冉至没有说话,他蹲在脚踏边帮符念念穿鞋,洗过手之后又拿温过的手巾仔细帮符念念擦。
两个人像有默契似的,谁也不说话。冉至的动作慢条斯理,十分专注,让符念念不好意思张口打扰。
待到符念念坐在桌边,冉至又帮她盛汤布菜。
符念念瞧着冉至,手上的筷子迟迟伸不下去。这个是明明说是被召回京的,为什么一整天都待在自己身边,半点没有忙碌的样子?符念念皱皱眉头,瞅着冉至问道,“你就没什么想交代的?”
冉至神色顿时黯然,他垂眸老实点头,“对不起……”
符念念看着他这从善如流的样子,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从前的冉至不是这样,猛然的转变总让符念念不能习惯,仿佛让冉至受了多大委屈。
想到这,符念念只好轻轻叹气,“那你倒是说啊,我又没说会怪你,你别总这样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梅梅:委屈巴巴QwQ念念我不仅准备了酸笋鸭汤,还有甜豆花,松瓤卷,杏仁豆腐,雀酥点,快点来我怀里!!!
念念:emmmm这个男人竟然该死的甜美。
第51章
冉至闻言,一本正经地抬起头看符念念,他眼角堆上三分令人熟悉的笑意,“国公爷来接你是被我挡回去的,还有裕王,午后遣人来给你送补品,被我扔了。”
就这?符念念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拧巴。
冉至只好撇撇嘴,故意问她:“你身边有我守着,还不够么?”
符念念:“……”
真的好想抽他个大嘴巴子,可是怎么都下不去手。
瞧着符念念不见生气,作为罪魁祸首的冉至感觉这次分寸还算拿捏到位。他像个没事人,夹块面筋放在符念念面前的小盘子里,而后便专心致志地盯着符念念看。
符念念默了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冉至,你看着我让人怎么吃饭?咱们就不能还像从前那样?”
冉至勾起嘴角,“你不看我哪能知道我在看你?乖乖吃饭,这样好得快。”
“你有完没完?你到底想干什么?”符念念拉着脸把筷子担回到碗上,连吃饭的心思也不复刚才。
冉至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只是不动声色地抬眼偷看符念念,谁知偏又撞上她的视线,冉至像被烫到似得迅速躲开,语气也难免带上点令人难以忽略的失落,“我只想让你好好的,当真让你如此厌烦?”
符念念不知道该怎么答他,她怕的是冉至对自己太好,她就会忍不住喜欢上他,会蠢蠢笨笨上他的当。
冉至见符念念不说话,只能轻轻叹下一口气,“你吃吧,我出去就是。”
符念念能感觉到,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冉至曾经的那些深藏不露和点到即止早已消失殆尽,就仿佛是完全变了个人。他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让人陌生,虽然符念念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冉至不再拒人千里,不再让人捉摸不透。
可是符念念心中却越发难过,因为她太过熟悉,冉至耐下性子迎合她的行为,让她似曾相识。
昔日她也这样待苏暄,曾经的她也不过是想让苏暄好好的,让苏暄开心一些而已。可是她在苏暄面前显得那么卑微,那么多余,而私下里的失落和悲伤,只有她自己知道。
由己及人,符念念苦笑起来,原来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个狠不下心的人。
而坐在她身旁的冉至已经起身,他神色黯然,正欲离开,只浅声对符念念说:“我叫茉莉进来,你伤着,不能没有人照顾。”
羊角灯似乎快要燃尽,晦朔不明的光不断摇曳,给屋里的气氛平添上几丝胶着。
符念念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在那么一瞬间,她忽然仰起头,像是有些不受控制似得伸出手去。
正欲出门的冉至顿住,他停下步子缓缓回过脸,看清是符念念拉着自己的手,视线不禁久久停留在两个人相扣的手上。
冉至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惚,他脸上虽还风平浪静,可心里早已是波涛汹涌,冉至克制着自己,极尽温柔地叫她,“念念。”
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符念念这样牵他的时候,他以为符念念假情假意虚与委蛇,所以毫不犹豫地拨开了她的手。
虽然那时候符念念也的确是在假装喜欢,可这足以让冉至追悔莫及。要是那个时候对她再温柔些,对她再和蔼些,她也不至于一个人孤单那么久,更不会对自己的举动饱含怀疑。所有的事仿佛都是咎由自取,冉至的声音不由自主有些发抖,“念念。”
符念念怕冉至误会,又或者是耍什么其他的无赖行径,于是她连忙把手缩回来,“我没有厌恶你,可若是一直如此,我们倒不如和……”
冉至没有说话,可他握住符念念的手微微用力,将符念念的手牢牢扣在自己掌心里。窗外忽来一阵风,半开的小窗被吹得直晃,夹杂着初春味道的清风幽幽打在符念念脸上,更是将灯火吹得更加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