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已过,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会一会他,和那糟老头子一较高下,结果他已经死了?”
他的脸上满是惆怅与失落,收回手往自己额头敲了敲,随后重新翻出手,对叶沁竹道:
“下一次虫卵爆发时,你讲子虫收集了给我,我尽力为你救治。”
那张脸上一半悲伤,一半兴奋,李笺差一点就要哭着仰天哈哈大笑。
“今个可真是好日子,我得到了一名可医的死人,有收获了裴老头的死讯,我可要去喝上一杯好好庆祝庆祝。”
他如此说着,摸着自己的胡须甩袖走出屋门,留下叶沁竹一人还伸着手,愣愣坐在椅子上。
“李大夫不容易,下了好大的决心,终于决定承认技不如人,却得知了裴殊的死讯。”
方素将手放在叶沁竹的肩上,轻声抚慰道。
“不过,既然李笺说出他会尽力这种话,他便一定不会食言。”
他没去提叶沁竹的蛊毒,叶沁竹知道方素怕她心里难过,也不去点破,配合着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
“裴大夫在京城,李大夫在西塘,他们两究竟是如何相识?”
她看见方素坐在李笺刚离开的位置上,一手撑着脑袋,观赏着逐渐停止晃动的木门,运用灵力将它合上。
他拿起茶壶,替叶沁竹倒上一杯热茶,缓声开口:
“李笺,在十年前臭名昭著。”
十年前的李笺,医术已然十分了得,但整座西塘城对他的骂声不绝于耳。
只因这狂傲的青年有一个自大的称号:
活人不医。
硕大的西塘,生老病死不计其数。
李笺有生机者不医,老迈者不护,小毛小病亦不管。
能请得动他的,全是家里的病已经被无数郎中判了死刑的人。
虽然李笺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可真正无药可救者又有多少?
一时间,街头巷尾,无人不骂李笺装腔作势,医者无仁心。
而李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搞自己的医书。
直到一个矮矮胖胖的小老头云游四方,路过西塘镇,李笺的生活才被搅得天翻地覆。
李笺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一个娃娃昏倒在自家门口,李笺一见他呼吸尚存,便准备把他扔出去。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恶名远扬,见到他如此恶行,各个义愤填膺。
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李笺晃了晃手里瘦弱的娃娃,吆喝一声:
“谁家的孩子?自己带回家,别放在这儿给我添堵。”
他话出口,周围的一群人面面相觑,都发现这娃娃不是自己的。
“这个孩子,应该是被人遗弃的。”
正当李笺的眉头不耐烦地皱紧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嘴唇泛紫,四肢无力、冰凉,呼吸气短,天气尚暖却浑身发抖,这怕是从娘胎里便有的心疾。”
李笺扔孩子的手停住,转而一弯手臂,把那孩子抱在怀里,一脸惊奇。
“先天的心疾?这可是个了不得的玩意儿,看来,这孩子能不能活到十岁都未知啊……”
他美滋滋地笑了笑,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冲着围观群众招摇。
“这孩子我要了,不论是谁找上门来,我一概不还。”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那对,不知是何原因,让这孩子倒在他家门口的父母听的。
周围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却无人离去。
李笺正奇怪着,却看见一名矮胖身材,精神矍铄的老头儿从人群中走出。
李笺可以肯定,刚刚开口说话的,就是这个人。
他不过二十几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当下手插着腰,趾高气昂地看着来者。
“这位老先生,若是要求医,便请回吧。”
说着,他还指了指头顶,那儿有一块大字招牌,上面工整写着:
活人不医。
那老头也不生气,好整以暇仰头看了眼那招牌,怡然自得问道:“听说,你自诩医术天下第一,非必死之人皆不救?”
“没错。”李笺不知天高地厚,仗着一腔热血答道。
那小老头缕了簇胡须,慢悠悠开口。
“那若你这医术天下第一的招牌被砸,这活人不医的名号,是不是也该撤了?”
李笺后来才意识到,这个一看就是有经验的老先生,是替天行道来砸他场子的。
“自然。”可惜那时的李笺并不知道,自然而然进入了裴殊设好的圈套。
裴殊乐得他脑子拐不过弯,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那四个大字。
“活人不医?李大夫,不如你和我来比试比试,若是我赢了你,你不论死活,接需全力救治。”
李笺一脸疑惑,心说莫非这老头人老了,人也傻了,竟没听说过他的名气。
“若是你输给了我,又当如何?”
“我,我并不会输。”老头哈哈一笑,无情先给了李笺一个大嘴巴子。
李笺气得想扔了手上的孩子。
在医馆待了这么久,他的医馆曾无数次被砸,而被人挑衅却是第一次。
“阁下何人?”
怀里抱着面色微紫的孩子,他冷笑道。
老头儿哈哈一笑,一张脸满面红光,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裴殊,表字同叔。”
“裴殊?”李笺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终是因为错过太多外界信息想不起来了。
“那你说,如何比?”他问。
“就比谁能治好你怀里的那个孩子。”裴殊轻轻一笑,抬手往那个正呼吸得很不舒坦的孩子上指了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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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轻悲
那一场大戏,被当时的西塘人津津乐道数年。
一向不轻易出手,出手便马到成功的李笺,信誓坦坦说这孩子只能苟延残喘,可以不死,但毫无痊愈的可能。
而那名四方云游,面容慈祥的小老头,却拍案表示他能救这孩子。
“这孩子的病生在心脉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如何诊治?”李笺冷笑,认定裴殊不过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的裴殊将手指点在小孩的胸口,缓缓道:
“我要替他,换一颗心。”
那一瞬间,李笺是懵逼的。
后来他才知道,这名裴大夫,独自在边疆行走多日,破了无数毒阵,拉回的生命更是数以千计。
那时的他唯有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老头拖来一具新鲜尸体,面不改色地打开那孩子的胸膛。
这是医术?亦或是法术?李笺不得而知,裴大夫甚至没有忌讳他正在看着他操刀,在三个时辰内完成了换心之术。
李笺手里捏着那颗小小的心脏,才能提醒自己并非活在梦里。
之后的事,西塘人就不知道了。
他们只知道,待裴殊走后的第二天,李笺默默把自己那块“活人不医”的招牌取下,砸个粉碎。
一时间,感冒的,头胀的,牙疼的,没病,就是想养养生的,一窝蜂涌进了李笺家里。
过去的你对我爱理不理,现在的我要让你也不能寐。
而李笺倒也是干脆,说到做到,不论毛病大小,尽数医治。
一晃十年,西塘人都知道西塘有名妙手回春的李大夫,却忘了那个狂傲自大的青年郎。
李笺一脚踢开门,沉默地常坐在药阁内。
在医馆楼下搭理事务的小童听见了响动,连忙跑了上来,脸上带着莫名的神情。
“大夫,发生了什么?”他局促地站在门口。
自己和李笺相处十年,还从未有见到他如此颓废的时候。
“汪荇。”李笺呵呵开了口,声音低沉,“裴大夫助你重生,我为你延寿,你称呼我们为什么。”
“二位大夫,是阿荇的再生父母。”汪荇低头,谦恭说道。
李笺的眸子咕噜噜地转着,他站起身,走到一处书架上,挥手便将书架上整齐的数十本书摔到了地上。
有几本书的书页因为冲击而外翻,展露出整整齐齐列在上方的各种外科方法。
李笺出生内科世家,分外瞧不起在军中混迹的外科大夫。
但在裴殊走后,他钻研苦读许久,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去找他雪耻。
“生养你的母亲,死了。”
汪荇一时愣怔,随即便反应过来。
他自小带有心疾,而父母又是穷苦人家,自然养不起他。
他小心翼翼地活了四年,在一次次的心悸无力中战战兢兢。
终于,在十年前的夜里,昏迷不醒的他被父母放在了李笺的医馆门口。
“李大夫活人不医,吾儿此症,大夫皆说无药可救,不知李大夫是否仁心,能收留吾儿。”
汪荇再睁眼,便看到一老一少两个医者。
老的人矮矮胖胖,笑容温和。
少的人高高瘦瘦,面色震惊。
“真……真的活了?”汪荇想象中神仙一样的李大夫李笺,在他醒来时,竟只能说出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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