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和高淮善一时未出声,各自在心中思量着晏安的话。
不过片刻,石崇拍手称赞,率先道:“妙哉,这可不就是以一抵十吗?此阵法不需要武艺多么高强的将士,各自有各自的武器。既能进攻,又能掩护,契合南方的地理条件,完美的避开了我军人手不足的弊端。只要敌人敢来,就绝不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脾性暴躁的高淮善,此时终于点着头,“晏大人这法子,当着不错。任它地形复杂,我方窥然不动,杀的逆贼片甲不留。”
晏安接着道:“ 若这些逆贼退居海岛,我们要抢先派遣将士占据海岛,用霹雳炮、突火.枪击毁歹人的窝巢,来一个翁中捉鳖。”
“妙哉,妙哉。” 石崇哈哈大学,“晏大人不愧饱读诗书,想出这等绝妙的法子,脑袋瓜子就是比我们好使。”
石崇决定以后自己也要多看些书,他再也不敢轻看那些文臣了。
晏安温润浅笑,整个人如上等的玉,不刻意张扬,却难掩其锋芒,一言一行令人信服。
“石指挥使谬赞,法子有了,具体的实施,还需要仰仗指挥使和高将军,二位身经百战,运筹帷幄,有两位将军在,想必定可以在段时间内,训练出一批训练有素的将士。”
“放心交给我们吧。” 高淮善道。
高淮善有大多武将的通病,为人高傲,起初他并不看得起身为文臣的晏安,话里话外也总是带着几分轻视。
可经此一遭,晏安智谋双全,提出的对策着实有效 。洗刷了高淮善对文臣的刻板印象,他对晏安多了几分敬佩。
起初海寇攻城,烧杀戮掠,放火烧城,无恶不作,待陈邵成为首领之后,为了光复前朝大业、建立良好声誉,严格下令禁止部下伤害百姓。
这么一来,被占据的两广地区和丰州等地的百姓并无太大危险,倒是为晏安他们拖延了时间。
制定了作战计划,重中之重便是按照“密阵”来训练将士。
从百姓中招募将士,有素的训练,一切进行的有火有荼。
南阳城这边,在晏安离开南阳不久,姜娆收到了晏三郎的来信,信中的内容关于晏安带兵消灭陈邵一事。
这些内容姜娆早已知晓,她给晏三郎送了回信,又派人送去开封一些南阳的特产。
春光明媚,花红柳绿,桃花、梨花、杜鹃等,繁花锦簇,乱花迷眼,空气中蕴藏着着缕缕沁人清香。
姜娆闲暇时间和姜婳一起做些胭脂水粉,并处理她名下铺子和酒楼的生意。
姜娆虽不在开封,可她在开封的胭脂铺子、酒楼和庄子运行的井然有序,掌柜的定期写信给她汇报情况。
姜娆按照古方,闲来无事,不断的一位胭脂大家共同尝试、摸索,又研制出海棠花和山茶花的胭脂,拿去铺子里售卖,意外的还挺受女郎们的欢迎。
和煦的日光洒在姜娆身上,她的如瀑青丝闪着金灿的光泽,女郎越发的姝丽多娇。
她一手托腮,“不知二表哥现在做什么呢?”
姜绾听到这话,笑着打趣,“姐姐可是想二表哥了?”
姜娆莞尔,虽未出声,但默认了姜绾的话。
姜绾软绵的道:“也不知南方形势如何?二表哥与裴大哥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姜娆宽慰道:“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指不定很快他们就能班师回朝了。”
淮阴和南阳相距甚远,一方写一封书信,到另一方手里已经是二十余日之后了。
是以姜娆并不知南方的形式如何,她偶也会有些担忧,但一味的焦虑也是于事无补的。
然而,夤夜,轩窗透进如水月色,遍地银辉,绣着海棠花帐幔中沉睡的女郎,不知梦到了什么,莹白似雪的面上,淌下晶莹剔透的泪珠。
姜娆又做了梦,做了好久没做过的预知梦。
好不容易歼灭陈邵,将士凯旋而归,然而姜娆等到的,却是昏迷不醒的晏安。
晏安面色苍白,没有一点儿生气,若不是那一缕微弱的气息犹在,整个人宛如没了生命。
经太医诊治,晏安是中了一味奇毒。
据石崇和其他将士言,晏安是被逆贼毒害的。
陈邵被晏安捉捕后,陈邵残余的势力暗中作祟,射箭刺伤晏安。
然那箭矢上面涂抹着一种剧毒,这味毒药无药可解,中毒者不会立即死去,而是日夜承受着五脏六腑的剧痛,渐渐失去知觉,最终毒发身亡。
那个惊才绝艳、丰神俊秀、年少便负有盛名的晏二郎,就这么忍受着毒药带来的疼痛,忍了这么久,一直未醒来,但仍顽强的保存着呼吸。
究竟射到晏安身上的毒箭是否出自逆贼,这也只是石崇等人的推测,并没有抓到真凶。
随行的军医不敢告诉晏安此毒无药可解。
起初,晏安是有意识的,他忍受着似五脏六腑移位般的剧痛,哪怕吃不下一口东西,他也要勉强自己吃进去,哪怕吃了就吐,甚至咳出血,他也强迫自己吃些吃食。
只因,他想见到姜娆最后一面,他的表妹,还等着他回去娶她呢。
然他没有撑到回去开封的时候,便不省人事,此后,再未醒过来一次。
他有微弱的呼吸,却没有一丝意识,紧紧闭着的眸子再未挣开。
他冰凉的大掌中紧紧攥着一个平安符,不管其他人怎么用力,都无法将这个平安符取出来。
逆贼被消灭了,晏安歼灭逆贼,立下大功,却只落得一个中毒的下场。
祁宣帝感伤晏安这位贤臣的境遇,赐封他为“勇毅侯”。
可惜,晏安一次也未清醒过来,就这么熬了半年,无数医术高明的太医也束手无策。
等到油尽灯枯的那一日,他彻底没了呼吸。
此时的晏安,未及弱冠,不过刚刚十九岁而已,也并未婚娶,就这么殒去。
晏府众人无比悲恸,晏老国公为此生了一场大病,阮氏和晏安的父亲晏仲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鬓边染上浓浓白霜。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晏安,临死前,并未睁开眼见到亲人和心爱的女郎一面,渐渐活在开封子民的口耳传说之中。
莹润的泪珠沿着姜娆眼角滑落,滴滴落在帛枕上面,帛枕被泪渍打湿,那一小片儿的颜色比其他部分要深许多。
姜娆缓缓睁开眼,眸子湿漉漉的,泪水早已打湿了整张脸。
即便只是一个梦,可那个梦太过真实,姜娆好似亲身经历了梦境中的那些事情。
梦中的晏安,昏迷不醒时手中紧攥的平安符,是他离开南阳时,姜娆去寺庙为他求的。
晏安一直带在身上,格外的珍惜,在昏迷的最后一刻,他最念念不忘的,是姜娆。
姜娆泣不成声,她无法想象,梦中中了奇毒的晏安,身边没有亲人和爱人,独自一人承受着奇毒的折.磨。那个时候的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肯定承受了许多的痛楚吧,他又是如何意志坚定的熬了这么久?
“二表哥。” 姜娆哽咽着。
虽梦醒了,那股揪心的难过仍然还在。
姜娆的心好似被重重的捏着,一阵阵的酸楚和忧伤涌来。
哪怕只是一个梦,姜娆也无法忍受。
她的二表哥这般好,谦谦君子,芝兰玉树,姜娆看不得其他人对他有一丝亵.渎。然她这辈子唯一喜欢的郎君,却可能会经历那些折磨和痛楚。
她不相信,晏安会这么中毒死去,她不会让晏安经历梦中那些事情的。
姜娆还等着嫁给晏安呢,她要阻止这一切的事情。
第96章今日份的一更
“小姐, 您昨夜可是没歇好?”
缕缕春光从轩窗流淌到屋子里,游玉将帐幔掀起,挂在两旁的金钩上面。
她注意到姜娆的面色比以往多了些苍白,眼眶也泛着红肿。
绣海棠花帐幔一打开, 明媚的春光映照在姜娆面上, 女郎的面越发显得冷白,宛如刚被濯洗过的白色山茶花,透着几分清冷脆弱。
姜娆抬起青葱的指尖揉着眉心,“ 游玉, 备好车马,待会儿去华神医那里。”
她梦见晏安中了奇毒, 药石无医,回到开封半年后殒命。
因着之前做的梦一一应验, 姜娆不敢对这次的梦掉以轻心,更何况梦中涉及到的是晏安,是她想要一辈子走下去的郎君。
梦中的晏安, 因着中毒, 身子孱弱, 如玉的面容变得苍白无神,他静静的躺在那里, 临死前也未能清醒过来一次。
姜娆闭上眼,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梦中的场景。
不管这个梦是真是假,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她绝对不会让晏安遭遇梦中的这些事情
除了梦中晏安逝去带给她密不透风的悲痛之外, 姜娆还有些怀疑。
梦中的晏安,因着陈邵残存的部下,才中了毒箭。这个说辞,听起来非常的可信,也很合乎常理。
可姜娆知道晏安的性子,他做事沉稳得当,若当真有漏网的逆贼,晏安一定不会掉以轻心,而是会将这些逆贼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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