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 (阮阮阮烟罗)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阮阮阮烟罗
- 入库:04.11
皇帝暗思兼按摩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看着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想着有许久未陪母后用膳了,遂道:“儿臣今儿个中午,陪母后一块儿用膳吧。”
一提到用膳,太后就想到不久后的嘉仪生辰宴,心中就烦乱得很,看这祸祸儿子也烦乱得很,十分直接地拒绝道:“哀家看着你吃不下,你回承明殿陪阿蘅吧。”
被嫌弃的皇帝只能告退出殿,他人朝外走了几步,想着或许温蘅见他不在,午膳还用得多些,心中一叹,走路的步子也跟着放缓几分,身为堂堂天下之主,一时倒有些不知该往哪儿走好了,从前他无事时,想找人一起喝酒用膳,直接传明郎入宫就是了,如今也不行了……
夏天明晃晃的日头下,皇帝前行的脚步,因滞重心事正越走越慢,忽听前头传来轻轻的笑声,抬眼见是嘉仪边逗着廊下的莺雀,边提裙跑走了过来,蹦蹦跳跳的,还像个孩子似的,不由看得面露笑意,和声唤问道:“嘉仪,是来陪母后用膳的吗?”
容华公主心里,可还记着皇兄不肯解除婚约的“仇”呢,见是皇兄唤她,面上笑意立时一敛,板着脸僵着身子上前,朝皇兄行了个僵得不能再僵的福礼,便把头一扭,昂着脖子擦肩走了。
第169章 命缘
“母憎妹嫌”的皇帝,孤零零地负手站在长廊下,同悬笼里的鹦哥儿,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儿,终是抬脚回了承明殿。
承明殿内,温蘅正准备用膳,人刚刚挨桌坐下,还未动箸,皇帝见状笑道:“朕回来得正好”,边就着侍女端来的温水净手,边挨着温蘅坐了,朝膳桌上的珍馐瞧去,“让朕看看今儿个有什么好吃的~”
眸光绕桌逡巡一圈,落在了一道了牛肉羹汤上,皇帝道:“这个好,朕舀一碗给夫人开开胃。”
说着也不让侍女动手,真亲自站起,舀了一小碗热腾腾的羹汤,端呈到温蘅面前,边十分殷勤劝她进用,边还顺说了一句玩笑话,“这羹汤咸淡得宜,美味得很,宫里的御厨,定不会手抖泼盐的,夫人趁热喝。”
皇帝语指那桩她用牛肉盐汤齁他的旧事,说了这句玩笑话,原是想设法调节调节气氛,但玩笑话说下了,原就冷淡的气氛,不但没有半点回暖,好似还有点更冷了,皇帝默看她神色淡淡,勉强含笑补救了一句道:“但这宫里的御厨做得再好,也不及夫人做得美味,夫人的厨艺,朕吃上一口,就一世难忘的。”
这句话,原是想赞美她的厨艺,可联系之前那句,怎么听怎么有点讥讽意味,皇帝说完这话,才觉不妥,默了默,又赶紧补救道:“朕是真觉夫人厨艺极好,不是在讥讽夫人……虽然那牛肉羹汤是有点咸,但朕知道那不是夫人的真实水平……以夫人厨艺,撒盐定然得当,不会有误……不,不咸,其实不咸,是朕那日舌头出问题了……”
侍在一旁的赵东林,默默垂首袖手听着,都觉着圣上是越说越糟了,就像是将袋子捅破了洞,原想赶紧补上,结果反而越捅越多,他听着听着,都觉有点不忍心听下去了时,眼角余光瞥见,一直没说话的楚国夫人,手端起了那碗牛肉羹汤,垂眼慢慢喝着。
赵东林暗替圣上松了口气,面上几要冒汗的皇帝,也悄悄地松了口气,再不敢瞎说什么俏皮话来试图活跃下气氛了,老老实实地一如往常,任她冷淡如秋霜,他自和煦如春风,殷勤含笑地给她夹菜舀汤,陪她用膳。
夏日午长,膳罢宫侍撤席,皇帝再随她一同踱入寝殿午憩,看她枕着绿云阖眼侧卧,也跟着上榻倚坐在她的身后,一边静看她沉静的睡颜,一边拿起搁在榻几上的青罗小扇,轻轻地为睡梦中的她,打送凉风、驱除暑意。
但其实殿内,并无暑意,在这炎炎夏日里,不但没有丝毫酷暑炎热,反还幽凉得微微沁骨,殿地上数个青花冰瓮,流滴着融水声响,沁凉的冰意,为无声摇转的风轮,转送到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向阴靠池的数面长窗开着,满架蔷薇花香随风幽幽入内,落地的水晶帘因风微动,似玉石相击,如有乐女轻敲小磬,其声空灵,隐隐约约,似缥缈仙音,自天际传来,勾曳得皇帝的心思,也随之缥缥缈缈,如在云端浮游。
……这样安宁静谧的午后,父皇与母后,是否也曾拥有过许多许多次,父皇是否也曾在母后睡后,这般为母后轻打罗扇、驱除炎热……应是有过的吧,在母后所看不到的背后,在世人所看不到的背后,父皇为母后,悄默地做了太多太多……
……如此十数年如一日热忱的心意,为何硬要藏在冰山之下,半字不吐,母后与温蘅不同,对父皇唯有感激敬重,心中没有半丝怨恨,她深爱的辜先生,也早已不在人世,父皇与母后之间,没有半点阻隔,只要父皇说了,母后或就不再把父皇单纯地当作一位君主来侍奉,而是会将父皇视作一名男子,一名真心悦她的男子,那样,父皇与母后之间,就会有许多可能,可父皇的一字不语,直接掐断了这许多可能,明明就一句话的事,为何十几年来,始终藏在心里,不肯说出口呢……
……若是他……若是他与温蘅之间,并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往,温蘅对她,心中唯有感激,没有半丝怨恨,温蘅所深爱的人,也一早在遇见他前,就已不在人世,他与温蘅之间,没有半点现实阻隔,他定会万分感恩上苍,紧紧抓住机会,大表情衷,与温蘅修成恩爱眷侣、两心相许、白首不离……
皇帝这般悠悠想了一阵儿,忽地心中一凛,明郎怎可不在人世?!他怎可这般咒他?!!
……这世上怎可没有明郎,那唤他“六哥”的清俊男孩、随他策马打猎的明朗少年,怎可不幸早早离世,不可!不可!!明郎当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暗暗忏悔心生此念的皇帝,心中自责焦躁,手上打扇的动作,也不由加快了些,他这般扇了两下,见她原是未睡,抬起一只手来,轻握住扇面,制止了他打扇的动作后,便似要垂下。
皇帝下意识握住她那只手,感觉她要挣,并未如之前放开,而是握得更紧。
……过些时日,她就会见到明郎了,皇帝每每想到此事,心中就不免慌张害怕,纵是这些日子下来,她对他的观感,或许有了点变化,但这点子变化,在她对明郎的深重爱意之前,不值一提,或许等到嘉仪生辰宴,她一见到明郎,那隐在心中的爱意便似潮水迸发,立将这点子变化,不知冲刷到哪里去了……
心中不安的皇帝,就这般硬牵握着她的手,在她身后躺在下轻道:“现下这般无名无份,只是暂时的,等事情了结了,朕会许你名分,还有……婚礼……朕同你正式办一场婚礼……”
皇帝记着母后所说的“只嫁过一次、只有一个夫君”,心中决计定要正式迎娶温蘅,他拟想着那等美妙场景,微沉的心绪,也随着这畅想,略略轻快了些,声轻且坚道:
“朕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正式迎娶夫人,礼仪定要隆重盛大,叫天下四海皆知,若夫人不喜欢流程太过繁冗,那中间的婚俗,也可按你们青州那里的嫁娶风俗来办,朕听母后说过,你们那里嫁娶,新郎是要将新娘背进家门的,朕也背你,等到了成亲那日,朕从宫门处,将你背回建章宫,还有婚书,朕不给夫人下册封旨,朕同夫人写婚书……”
皇帝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絮说了许久,好像真将一场婚礼,从头到尾,拟说了出来,心中越发情动,轻吻了下她的手背,又道:“等成亲了,我们当多生孩子,一个孩子太寂寞了,薛家……只有你了,也该多多开枝散叶是不是?我们多生些孩子,一半随朕姓元,是大梁朝的皇裔,一半随你姓薛,归入定国公府,若是温老先生不大高兴,那再留一个姓温,以报答温家的养育之恩好不好?”
温蘅没有说话,而皇帝拟想着那样热闹的场景,心里已是高兴得不得了了,唇际也忍不住浮起真切的笑意,紧握着她的手,靠近前去,轻覆在她孕育生命的隆起腹部上,嗓音含笑道:“那可真得多生一些,两全其美还不够,至少得有三个,你说是不是?”
温蘅仍是没有回答,背着身子,兀自沉默着,皇帝轻将她揽入怀中,低道:“朕知道夫人心中不甘,可这一世,走到今天这一步,是缘是劫是命,都已无法回头了,夫人和明郎,缘尽了,这一点,夫人自己心里,应该比朕更清楚,往后一生,夫人是朕的女人,这一点,这一世,都不会变了,夫人不是那等稍遇磋磨即悬颈自戕的女子,夫人会好好活着,既同样是活着,与其郁郁一生,倒不如敞开心怀,夫人说是不是?”
温蘅声静无波道:“陛下是在劝我认命?”
“朕是希望夫人从缘”,皇帝道,“温羡都同你说了是不是?今春册封永安公主的时候,朕是真打算放手了,打算隐下你的真正身世,放你和明郎双宿双栖,不知真相地相守一生,可是,朕刚下定了决心,你便与明郎和离了,之后时势变化,你又到了朕的身边,这是命、是缘,就像在这世上,只有朕能在这样艰险的形势下,保护好夫人和孩子,只有朕有能力为定国公府翻案,为夫人余生平安涤清障碍,这世间,只有朕一个人,能为夫人做到这等地步,这就是缘,是朕和夫人之间斩不断的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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