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苓死了,死在了陆修凉的怀里。
……
“如何,醒了没有啊!”
“没啊,唉。这可怎么办啊,这大冬天的,姑娘身子又弱,那河水那么冷……”流月声音哽咽,不知如何是好。
左相府中,四姑娘的闺房里丫鬟婆子乱作一团。床上的女孩脸因数日的高热变得通红,偶尔嘴里说着胡话,眼里不停的流着泪,手胡乱挥舞着。
“我的苓儿怎么样了?”
傅母沈氏急匆匆进了屋,这妇人头戴精致的珠翠点缀的步摇,此时因慌乱的步子也变得摇晃,失了往日的端庄稳重。
“大夫怎么说?”沈氏面色焦急,向侍候在侧的婆子们问话。
“大夫说姑娘寒气入体,加之早有顽疾在身,恐难痊愈。若是……”一旁身穿藕荷色夹袄的婆子支支吾吾。
“说啊!若是什么!”
崔妈妈叹了口气,抹了抹泪哽咽道:“若是明日还不醒来,怕是熬不住了……”
话音落,屋内传来了低低的抽泣声。
“都不许哭!我儿还没死呢!”沈氏喝道。
话虽如此,但众人脸色依旧凝重,气氛沉闷紧张。
额头上的冷帕子换了一个又一个,胳膊上的针施了几轮,勉勉强强能灌得下药了。
……
是谁在哭?
月苓的魂魄飘在空中,低头看着灵堂前跪着的众人,为首的那人是她的夫君。那人一身白衣跪在她的灵位前,默不作声。
莲儿和那个说闲话的小丫鬟已被他亲手打死,那小丫鬟是别有用心之人特意安插进来的棋子,后来他把丫鬟的头颅挂在了那人的床头。
再后来,她被困在了那漆黑冰冷的冰室中,她飘在冰榻前,看着榻上她冷漠强大的夫君抱着她的尸身痛哭,原本不再跳动的胸口竟有一丝刺痛的感觉。
随后的六天六夜,他一直抱着她的尸体,寸步不离。他覆在她的耳边,低低呢喃着从未说出过口的情话,听他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阿苓,吾妻。”
“你可曾记得,你五岁那年随手救起的少年?那时我便觉得,你笑起来真好看,若是能日日看着你笑,该多幸福。可是后来你嫁给我,我看得出来你不快乐……”
“我是庶子,从小无人关怀,是你打抱不平,闯进了我的世界。”
“我不敢让你知道我内心有多阴暗,我怕吓到你……”
“你知道吗,我多想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傅家的事我虽未插手,却纵容他们行恶。我想着你若是没了家,就只能依靠我,自此便只能是我一人的。”
“阿苓,我虽躲过了那香,但你却危在旦夕。他们给你下的药太猛烈,我别无它法。更何况,我对你没有抵抗力,你只要勾勾手,我便会溃不成军……”
“我不是故意的。你居然气成这样,早知今日,我便当初就和你明说了,就算被你拒绝,被你骂无耻小人,你也能好端端站在我面前……”
傅月苓此刻方知,自己又被人蒙骗了。是她的错,她应该相信他,成婚这许久,竟未曾真正了解他。
她从未察觉陆修凉竟对她用情至深到这种地步,她后悔了。
第七天,他离开了冰室。
等他再回来时,那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了个透,艳红的液体顺着衣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好几个头颅。许是怕吓到她,他将他们背对着她的方向,可她还是看清了那些人的面容。
“阿苓,我为你报仇了。”他把仇人的头颅一一摆在冰室门口,摇摇晃晃朝她走来,颤抖的手伸向她,在碰到她洁白的面庞之前顿住,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我应该换身衣服来见你,这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罢了,左右我平时都是那一副骇人的模样,就算换了干净衣物,恐怕你也不会愿意让我碰你。”
不,不是的。
傅月苓看他绝望的样子,看他再无往日的意气风发,心如刀割。
“我都交代好了,这冰室就是我们的陵寝,没人会打扰我们。”
陆修凉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是她用来自裁的那把。
月苓哭着扑向他,她伸手去拉拽,却穿透了他的身体,扑了空。
一阵凉意而过,陆修凉有片刻的怔忡,“我总觉得,你在陪着我。”
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你怕是早恨透了我,怎会……。”
手起刀落,一样的位置,他将匕首扎了进去。
不!!!
月苓哭成了个泪人,怎么都想不到,她夫君会在给她报仇之后抱着她殉情。
“生不同时,死同穴,极好。你怕是又要怨我了,对不住啊,我真的到死也不能放手。”
……
“修凉!!”
一声沙哑的惊呼,痛彻心扉。
“姑娘醒了!姑娘醒了!快!快叫大夫!”阿念激动万分,急急忙忙就跑出去找人。
屋内屋外又乱成一团,几个婆子拉着彼此的手喜极而泣。
“姑娘,姑娘,你刚刚说什么凉?是觉得冷吗?”崔妈妈是月苓的奶妈,此刻也三天没有阖过眼。她伸手探了探月苓的体温,又连忙替她裹紧了被子。
傅月苓睁开眼,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往下掉,她不知现在是何年何月,也无暇顾及,陆修凉的死还在眼前,她只觉心脏仿佛被人生生挖去了般,痛的她死去活来。她手捂着脸,失声痛哭。
崔妈妈见她哭得伤心,一时间又慌了神,连忙询问:“姑娘这是怎么了?哪儿难受啊?”
沈氏听闻女儿苏醒,慌忙赶来,看到的就是一向坚强乐观的女儿正哭得悲恸不已,心倏得被揪起。
月苓什么都听不到,只一味地哭,仿佛要把一辈子的眼泪流干。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真的不是恋/童来着(捂脸),之前写的不好,好多小天使可能雷这个点,我稍微改了改。他只是被小月苓暖到了,男主从小到大一直活在黑暗里,想一直守护住这唯一的温暖。男主本性凉薄,觉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但小月苓突然出现,一切都不一样啦~她成了他心里唯一在乎的人,想让她一生平安。但是年龄越大,执念越深,这份感情慢慢变成了男女之情。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哈哈哈哈(顶锅盖跑)
第2章
粉黄色的幔帐内,傅月苓透过泪水,呆呆望着眼前的妇人。
“娘?”
她愣在那,手指触到柔软的床榻,低头看去,身下的云罗绸图案繁复秀美,是她闺中常用的那套。抬头打量四周,尽是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崔妈妈、流月、阿念……
她不是嫁给陆修凉了吗?怎会又回到了家中……
傅府应是被封了才对,母亲也因受不了打击而去世了,家奴丫鬟早已通通遣散……
她这是……回来了?
“苓儿,我的苓儿,你可算醒了!”沈氏抱着她痛哭。
“姑娘都睡了好几天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崔妈妈也在一旁用手帕擦拭着眼泪。
上辈子的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一遭,不知今岁是何年。
高热未退,此刻还没来得及理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月苓的头昏昏沉沉,眼前一阵发黑。
“娘,我好难受……”月苓鼻子酸酸的,此刻那股委屈又冒了出来,她想起上一世嫁给陆修凉后,他把她照顾的格外仔细,她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病痛的滋味了,偏偏那人不在了……
“是我们疏忽了,该让姑娘好好休息才是,老爷和大公子那边也该去个信让他们放心了。”崔妈妈冲沈氏福了福身子,见夫人点头,转身出了房门。
阿念将温度正好的汤药端到床前,红着眼睛道:“姑娘,该喝药了。”
月苓望着她,眼里的情绪剧烈的波动着。她一言不发地看着阿念,包括沈氏在内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四姑娘此刻的异常。
沈氏眉头轻蹙,将多余的人都遣散,只留阿念和自己的贴身侍女柳妈妈。
“苓儿,你怎么了?莫不是烧傻了……”
月苓垂下眼,苍白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落寞与痛苦,她将头埋在母亲的肩头,哽着声音道:“无事,只是病了许久,睁开眼看到你们高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了……”
沈氏信以为真,抱着她又安慰了好一通,只有阿念狐疑地看了看她,但也未多说什么。
月苓死后才知道,阿念是陆修凉安排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
阿念比她年长五岁,幼时全家人皆被江湖门派碧海阁所杀,留她一人被收入碧海阁当杀手培养,后来归顺陆修凉,又寻了个机会进了傅府呆在她身边。
在月苓出嫁前出了的一次意外,阿念被贼人所害,再也没回来。
从她10岁到16岁出嫁,阿念陪了她6年,是她最信任的人,偏偏阿念的死和她拖不了干系。
不,不对。她回来了,娘和阿念也还在。那……
那他,也还活着啊。
是她脑子烧糊涂了,竟然现在才意识到这点。
“苓儿,为何心跳的如此快,可是病又严重了?阿念,快去把大夫叫回来!”沈氏害怕得不行。
“娘,我没事,就是高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