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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有好女 完结+番外 (南方赤火)


  罗敷倾身行礼,清澈的褐眸扫过两排肃立大汉,开口道:“大人要下官说什么?”
  一名指挥使幽幽道:“院判不是北朝的细作,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些人瞎了不成。”
  罗敷心中冷笑,这也太拙劣了,他们是巴不得弄出一个细作来。
  她安静地说道:“下官虽然在太医院任职不长,同各位大人没有往来,但除了现在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于官署、京中、黎州卫中都不曾被人这般构陷。还望大人查明事实,细作之名下官担待不起。”
  忽有小兵跑进来,朝最近的长官禀告了几句,那位指挥使面露难色,拱手对李指挥道:
  “太医院两名医官求见。”
  罗敷袖中的手一颤。
  好,都挑的好时候!
  二位御医被人叫过来,见传话的士兵说他们主动“求见”,则明白了几分。
  有人想让他们作证。
  带路的人半途找借口溜了,他们好不容易遇到院判落难,深埋在心底的怨气不住地往上蹿。被追踪的时候可以互相协作,到了安稳的环境里,各自的利益就凸显出来,不择手段也是手段。
  罗敷向来不和他们交谈,因太医院多得是对她有异议的医官,每每交待差事他们都态度冷淡。方氏南下要来三名御医,只有余守中真正把她当做院判尊敬,别人暗地里对她的年纪家门说三道四都来不及。
  她此时从头到脚犹如浸在冰水里,似曾相识的场景,只是没有任何人会帮她渡过难关。
  李指挥没想到还有院判的下属来为上峰救场,心下一喜,挥手道:“两位有什么话别藏着掖着,直说就好。”
  御医们被眼前的形势冲昏了头脑,见这么多武官都顺着他们,而院判孤零零地站在堂中央,踌躇良久,终于说道:
  “……秦夫人的户籍上写的是永州,靠玉霄山的那块地,虽然和匈奴近了些,总归是我大汉州府。”
  “大人口音是北方的,但举止习惯和某等并无不同,据说永州那边许多百姓都说北方话。”
  “大人有条绿晶钏子,国朝不产水晶,但……”
  “放肆!”李指挥大喝。
  这哪里是救兵,分明就是要把上峰往火坑里推!他敢叫罗敷来澄清,就是认准陛下亲命的院判不会出问题,没想到这群不知好歹的御医竟趁机合力打压院判。要是他的金吾卫里有这样的小兵……李指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十几名指挥脸色剧变,罗敷咬牙盯着那两人,只恨自己平日疏于管教,当他们只敢私下里评头论足。
  众人的视线汇聚到她颜色殊异的眸子上,院判有外族血统。
  她冷冷道:“你们字字诛心,说我是细作,先拿出证据来。”
  李指挥抹去汗珠,“我们没有证据,自然不能断定秦夫人是匈奴的眼线。”
  话音刚落,一个御医直起腰,恳切道:“大人是不是匈奴人,几个字就能说清。”
  罗敷紧紧握着拳,血色褪去的面上崩裂开一丝惶然,用尽全身的力气遏制住怒斥。
  御医的语气理直气壮,好像真的在为上峰打算,在座的指挥使们觉得他虽有挑衅,但不至于把院判逼到死角。
  太医院判怎么会是匈奴人呢。
  然而罗敷要命地犹豫了一弹指。
  就是这眨眼的工夫,已有指挥使站起来高声道:“秦夫人,御医说得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十几双眼睛注视着她。
  罗敷张了张嘴,世界奇异地寂静下来,她几乎可以听见窗外的风声。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反复鼓励她,一句话的事,她说完了,再也不用经受今天的拷问。
  御医也看着她,目光怨毒。
  “是。”
  她扬着脸,轻轻地说:“是又怎样?”
  “当啷!”李指挥手里的瓷杯盖掉在桌上。
  罗敷重复了一遍,胸口起伏,“我是匈奴人又如何?我在太医院一日,在军中一日,从未做过亏心之举,陛下命我接任袁行左院判之位,你们不信我一面之词,连陛下的决断都要质疑吗?”
  “你既是匈奴人,官籍从何而来?”立刻有人问道。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却硬着头皮把话吞了下去,时至今日,她还不想让他声望蒙尘,还下意识地替他掩饰!
  真是可悲。
  屋内如同熔炉,似有滚烫的铁水顺着后颈灌进去,她僵立在原地,冰火交加,动弹不得。
  “对呀,户籍怎么说?”
  御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罗敷干燥的嘴唇磨了磨,随便编了个理由,豁出去道:“是——”
  “好了!”李指挥打断她的辩白,“我们的任务是查清细作,院判若只是匈奴人,不在此列。官籍是户部的事情,上直军不会僭越。”
  他袒护得太明显,其他不对盘的指挥使当即反驳:“嫌疑未除,宜先押入牢中,听候发落!”
  罗敷未想有一日在自己身上听到这句话,理智瞬间崩溃:“让黎州卫和水军出来对质,我夙夜为伤兵疗伤,连休息时辰都腾不出,哪会有精力做眼线的活!还未证实确有细作,你们就匆忙拿人,是铁定要流言成真吗!”
  这无异于一巴掌打在众指挥使脸上,李指挥见越来越多的同袍异口同声,急得骂娘,眼看压不住了,千钧一发之际堂中却突然神不知鬼不觉闪出几个影子。
  河鼓卫!
  李指挥认出他们绣银的刀鞘,大喊:“肃静肃静!”
  三名暗卫品阶虽不及四品,却只听命于天子,此刻挡在罗敷身前,手掌牢牢按于刀柄。
  众人皆瞠目,这五品医官居然有暗卫护身,收押定是要触犯天颜的。
  罗敷垂眸,刹那间对这座屋子厌恶至极,笼着袖子转身。
  校场仍列着方阵,各不相同的眼光遥遥地直射过来,粗糙得像空中翻卷的砂砾。
  指挥使们不知何时陷入沉默。
  她试着扯动嘴角,没有成功,便遮住眼睛极低地说了什么,如自言自语。
  半晌,罗敷又重新念出来,一字一字,嗓音剧烈地抖。
  “带我……去找他。”
  *
  出了辕门,天色尚早,西山头却已泛起乌泱泱的雨云。
  马车驶过街道,石板路上罕有人行,柳色萧条,花影清寂。
  进城的路分外漫长,片刻都是煎熬,罗敷缩在车厢里,窗外太亮,她没有勇气看外面的景物。
  血液随着车轮颠簸,她要去见他,不论如何她都要去。
  暗卫一直跟在罗敷身边,打听到今上从王府换常服去了知州衙门,行李也是放在那儿的,应该就是在衙门住下。可是停了车,看见大门紧闭,阶上也无侍卫守门,便猜测今上不在里面,尽管如此,也不好直接和她说。
  罗敷双脚落地,三两步奔上去,大力叩着门环,眼底渐渐生了泪光。
  暗卫忙替了她:“让小人来,您等着就行。”
  俄顷里面有人松了门栓,露出张茶房苍老的脸:“公子说今日不见客,几位请回吧。”
  说着便要关门,河鼓卫一左一右拿住茶房的肩,罗敷用袖子擦擦通红的眼眶,跨进门槛。不见客,他日理万机没空见她,她不劳动他挪半步。
  衙门里寂寥无声,罗敷看不清路,浑浑噩噩地跟着人去主屋,模糊的建筑轮廓映入眼帘,她忽然停下。
  “你们出去。”
  她好半天才费力地说出话。
  河鼓卫心如明镜,他们待在这里本就尴尬,得了令后立马退出院落。今上的房子不可能没有人看着,留秦夫人独自在这倒也安全,听壁角的不是他们,便万事大吉。
  风静止了,草虫也不叫了,她隐在房檐的阴影里,拼命敲打着门,双膝似承不住重,一点点地往下滑去。
  “王放……”她含着他的名字,捂住脸,指缝里溢出蜿蜒的水渍。那三个字沉在胸腔里,似有千斤,她被拉入深渊,坠入混沌,堆积已久的情绪搅得脑海之中一团乱麻。
  罗敷重重地拍打,震得指节发白,头发汗湿在背上,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她喊他,声嘶力竭:“王放!十九郎!十九郎!”
  没有人应答,她怔怔地抠着雕花,睫毛一颤,两行豆大的眼泪倏然落下。
  她吸了吸鼻子,待泪水流干净,才发觉门锁了。
  他不在。
  罗敷靠在门板上,微风刮过,潮湿的面颊感到冰冷的刺痛。
  她笑了一声。
  好罢,就当是最后一次。
  她再也不会这样,狼狈得连尊严都拾不起。
  罗敷按住胃部,一刻都不愿多留,撑着虚软的双腿走下台阶,走出院门,直到看不见屋脊上的鸱吻。她实在支持不住,满头大汗地蹲下,五脏六腑火烧火燎地疼,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摸索着把手指搭在脉搏上,眼前漆黑。
  “大人,”河鼓卫匆匆扶起她,担忧道:“某送大人回去,让余御医看看。”
  罗敷挣开他的手,摇摇欲坠地站起来,眼睛蒙着层水雾,却亮得惊人。
  “我就是大夫。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一会,吃点东西就好。”
  院判总是通医理的,河鼓卫拗不过她要离开此处,把人送上车,很快找到座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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