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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有好女 完结+番外 (南方赤火)


  她这么多年只回过明都两次,都在十年以前。头一次是来玉霄山的第二年春节,她太想祖母,就求师父带她回去看看,后来是跟着师父行医,严寒的十一月里经过巍巍的宫墙,没朝里面看过一眼。
  正是对一切事物新奇的懵懂年龄,旧日的风光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现在想来当真有些残忍。
  一年之中的最后一天都是和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度过的,她不觉得孤单,可能是骨子里就受得了清静,认为一辈子也可以这样慢悠悠地混过去。师父去世后,偶尔想到他的神态举止,最多感概上几刻,从来没有特别伤心。大抵清静惯了的人都是独善其身的,自己过得舒服,就想不到别人。
  可是她现在连一封信都要计较很久,这半年的变化,她自己也说不上好与不好,总感觉多了个甩不掉的包袱,偏偏还心甘情愿。
  罗敷埋在软软的小窝里不想起来了。书上说喝了酒之后的人分三种,一种是倒头就睡的,一种是喜欢思考说话的,还有一种是要砸碟子的,她睡觉起来也砸不动碟子,于是就东拉西扯地想这些,真是给自己添堵。
  明绣打了帘子进来,捧着套裙子道:“女郎,我刚才上街去晃了一趟,这里有的成衣店开门开到申时,在里头转了转倒也精致,想起女郎过年都没买一件衣裳,我那个悔的!早知道在洛阳时多添置几件鲜艳好看的现在换上。不过现在店都关门了,我光着急也没用。”
  她将绯红的裙子往床头一放,“女郎今晚穿这个吧,虽然药局那边说女郎酒劲儿没过,原定的晚上再聚也不用去了,但不管出去还是待在房里,都图个喜庆意思。我再替女郎把头发梳梳,这才像样。”
  罗敷头大了,翻了个身蒙上被子,“随便吧,我再躺躺。”
  小侍女叉着腰脆生生道:“女郎不是要写信么?纸笔都重新摆好了。”
  罗敷刷地坐起来瞪着她:“谁让你看的!”
  明绣耸耸肩,眨眼道:“没啊,我怎么敢。女郎昨天那架势难道不是在写信么?”
  于是罗敷认命地披着头发穿着中衣下床写字去了。明绣乖巧地端来一碗银耳莲子汤,正好她左臂微伤不能放在桌上,就擦干碗底当纸镇压着信,洋洋洒洒地接着写。
  刚拿勺子喝了一口,外面客栈的茶房忽然用不标准的官话唤道:“大人起了么?有人在柜上给大人送了礼,托某上来交予大人。”
  明绣放下纱帘,跑去开门:“什么呀?”
  茶房摇头说不知。
  等人走了后,罗敷一鼓作气写好最后几个字,抬头道:“先不要急着开……”
  “下面压着个条子呢!”明绣已经把纸条拿下来了。
  罗敷皱眉道:“你家女郎现在危险得很,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暗算了,下次不要这么毛毛糙糙的。”
  明绣嘟着嘴哦了声,又道:“虽然写的就是女郎的名字职位,但这字比书上抄的还好看呀!”
  罗敷当啷一下放下勺子,目光就着侍女的手来回扫了两遍,立刻把方方正正的包袱抢到怀里。她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端着银耳汤喝了个干净,喝完还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明绣见她这极不正常的情态,一本正经道:“女郎,我去厨房看看鸡汤的火候。”说罢摇摇头,压住好奇心走出了房。
  送礼。
  罗敷三两步扑倒在被子上,脑子里什么烦心事都抛到十万八千里外,一边笑一边飞快地拆封,扒掉暗红的散花绫,里面是一个材质轻便的木盒子,黑得素净。她放在手上掂量掂量,沙沙作响,应该是布料之类。
  帘子都被拉开,光线亮了不少,是个开匣取宝贝的好时辰……她打开盒盖,轻手轻脚地取出东西,果然是一套袄裙。
  要是罗敷自己买衣裳绝不会挑这么艳的,难得这件樱桃红的暗花箭袖小袄丝毫不显俗气,成色上得极漂亮,像西边天幕上燃烧着的瑰丽云彩。她抚上柔滑的料子,软缎薄厚适中,穿在身上最是舒适,袖子和领口隐约地绣出了藤纹,枝蔓蜿蜒繁复,秀雅动人。八幅雪青月华裙,被霞光一染,浅淡的色泽犹如濯濯秋水,轻描细绘的雨丝昙花在襕边上绽放得格外明媚。
  她不忍心放下漂亮得不行的裙子,凑近了一寸寸地欣赏,幽幽的松木清芬萦绕在鼻尖,不带一点寻常熏香的烟火气;把脸贴在微凉的裙幅上,更显得脸颊很烫。腾出右手拎起条月白的丝带,上头拴着个两寸的绣囊,她对着榻倒了几下,窄口里掉出一小方叠成方形的纸来。
  罗敷翻了个身,躺在榻上把展开的纸张举得高高的,肯定只写了几个字,好敷衍啊。她慢慢地找到他潇洒从容的字迹……然后顿时把头扎进被子里,咬牙切齿的,耳朵全红透了。
  “南方不冷,兼内有暖炉,外罩斗篷即可。亲自掐的尺寸,奔波多日许显宽些,等回来将养。”
  他到底是怎么掐的尺寸啊!罗敷都要抓狂了。
  她将纸翻到背面,还有几行小字:
  “新岁将至,思绪及处不能身代,甚愧之。洛阳连日大雪,西宫梅花待回时应谢,甚念之。秦夫人宽宏,勿与计较,尺寸亦然。”
  后面是一个别致的花押印,赫然是个郢水的“郢”字,怪不得他要用淳于通这个假名招摇撞骗,平时用的也很顺溜么。
  她的心宛如被温水浸过,一分一分软下去,闭上眼睛就想能起他的脸,他认真的样子和笑起来的样子,端严的样子和温柔的样子,她全部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彼时八月既望,池上月色溟濛,他于槐树下抬眸望来,竟就是她的缘法。
  罗敷默默叹气,要过多少日子才能回去呢?她觉得自己现在可以不害怕那些纷杂的眼光和口舌了,她只想和他在一起,陪着他度过新年。不过至少有初霭在身边,他不会那么寂寞。
  夜幕悄然降临,大街上的鞭炮从东头炸道西头,人们都在家里的圆桌上团聚,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她贴着窗子站了一会儿,把缝隙给合上了。带着一丝残风,外面的世界顷刻间静了下来。
  *
  府馆里品相俱佳的山珍海味陆陆续续端上桌,不多时就要开宴了。方府向来有个规矩,若是不在自家府上过节,主人要与家仆同乐,不兴弄出个小雅间独自听曲喝酒。于是府馆偌大的院子里全是八仙桌,从京城带来的几批人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谈论明日元旦的安排。
  一个小厮双手奉着银碟,满头大汗地问引江:“秦管事刚说安排在公子那一桌,可是到现在秦夫人还没来,不会不来了吧?”
  引江道:“公子从早上忙到下午,才想起来叫你们去请的,来晚点也没多大关系,公子落座后就不等了。”
  与此同时,府馆的门房将将把罗敷放进来。她在客栈里都喝了两大碗汤了,本不想来的,但听说子时府馆会放烟火,就带着半饱的肚子不辞麻烦地晃过来了。客栈离府馆挺远的,她动作不紧不慢,是认为人家不会等她,况且这么迟才通知着实不厚道。
  进了前院后,发现府馆里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梅花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纸灯,流光溢彩。明绣按门房指的席位数来,长呼出一口气:
  “女郎,说是和方公子一桌,可公子还没个影子呢,想必我们也不算太迟。”
  “今日知府大人能拨冗光临,真叫老夫脸上增光啊!公子就来了,您先请上座。素心,仔细伺候好大人。”
  罗敷被总管秦元殷勤地招呼声吸引,转身只见自己的那桌上多了位穿云雁绯袍的官老爷。是季阳府的知府?匈奴的州府长官严禁在年节时回乡,而洛阳则宽松得多,律法规定元旦休七天假,但几朝以来的地方官吏腊月二十封印,正月二十才回来当值。知府不是方继那样受圣意眷顾的特殊官员,显然不是本地人,除夕还留在辖地过,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秦总管啊,本官就顺路来这儿坐一坐,内子还等着本官回去给泰山敬酒呢!府馆离衙门不过几步路,总管别在这儿站着了,这侍婢甚好,总管快去忙吧!”
  上府知府为从三品,方氏一介出京南迁的商人,在这个境况下还能客客气气地和家仆说话,真真修养良好,只是那撮小胡子在嘴唇上一动一动的,看起来精明得很。
  莫不是有求于人吧。
  知府萧佑看着秦元匆忙离去的背影,淡淡地挥了挥手,让侍女把茶壶放下。天干物燥,他在心里骂了句,笑意满满地举起银盏,以茶代酒饮了半杯。作陪的同知和吏书对视一眼,皆亲自满上茶灌了一肚子。
  “大人,这个是……”
  “嗯?”
  萧知府顺着吏书的眼色看去,禁不住有些恼怒,他算是大员,来给方府捧场的,可一个女人也和他同席,这叫什么事!
  同知附耳低声道:“大人,听说方琼从京中带了一批医官,现今的太医院左院判,就是个女子,这位莫不就是……”
  萧知府摩挲着玉扳指,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来人须臾。一袭纯白斗篷不染纤尘,樱红淡紫的裙子初看素雅,走近了却是无限矜贵,衬得她面容婉转灵秀,颇有些龛里观音像的安恬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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