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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九里 (奉小满)


艾修女轻声问奉九,“你有没有发现,现在放脚的女人越来越多了?”
是啊,这么一说,奉九想起来,她们因为八福客栈已满而另外投宿的房东家的小女儿,刚来时哭哭啼啼的,今天开始又蹦蹦跳跳活活泼泼的,一打听才知道,原本房东太太卫嫂子给闺女缠脚缠得鬼哭狼嚎的,昨天晚上才放开了。
她眼睛一亮,“怎么,这事儿与嬷嬷有关?”
艾修女腼腆地说:“是县长托我一直推行‘天足运动’,我就跟我们的教众说了几次,又去几家顽固的走了走,现在看来,成效还不错。”
奉九这才知道昨晚卫嫂子家来的客人,就是艾女士。
奉九看着已入乡随俗穿惯了中式高领倒大袖的衣服,更入乡随俗地学会了中国人传统的谦恭态度的艾修女,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嬷嬷,您真了不起!我怎么听说,前几天县监狱突发暴动,典狱长找您居中调停,骚乱也是很快就平息了呢。”
艾伟德羞涩一笑,并未作答,此时院落里传来帮佣正在用辘轳打水的锵然之声,秋声在跟小孩子们游戏,她也想念自己的宝宝了吧;远处有寺庙传来了沉闷的鼓声,向外望去,能看到陪伴康熙三十五年的经筵官、文渊阁大学士陈廷敬连绵层叠、巍峨壮丽的旧居“午亭山村”,横亘晋南的中条山东段历山的主峰舜王坪摩天碍日,云遮雾绕。
目前还算平静的山区生活,很适合艾修女平和的性子,奉九打算再住几天,就与她告别,她们的内心都为此感到了惋惜。当然,此时两人谁也没想到,接下来,她们不但没有马上分别,反而会联手完成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创举,并因此对他们今后的人生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第117章八福客栈(下)

奉九和秋声在两位侍卫的陪护下,离开了“八福客栈”,回到了他们的客居之所。
吃过了简单的晚饭,奉九独自一人坐在饭桌前,回想着艾嬷嬷后来的话:她说其实基督教神职人员都有严格的戒律,不得持有明确的政治立场。可从去年开始,她就破戒了——
她曾在阳城遭遇日军轰炸时避走离此地不远的泽州,并将卫斯理泽州宣教站改为临时医务站,救助那些从太行山脉遭轰炸的各镇撤到此地的受伤难民。彼时第一战区兼晋察冀总司令卫俊如将军的中央军希望进入她的医务站接受救治,但艾伟德以教会规定需要严守中立为由拒绝。
没想到隔天就有一支走错了路的日军小分队突然蹿进宣教站,大概是人单势孤,虽有枪但没有大肆杀戮,可照例还是洗劫了一番,并喝下大量抢来的酒直到酩酊大醉,又把忍无可忍前来理论的艾伟德一枪托打得昏了过去,趁着夜色偷偷溜走了。
闻讯赶来的中国军队也没有逮到他们,直到现在她还时不时莫名其妙地头疼。
泥人也有个土性,更何况这已不是艾伟德第一次挨日本人的打了:更早些时,她曾在骑着骡子去偏远山区宣传“天足运动”时,被头顶飞过的日军军机上的飞行员一梭子扫过来,子弹擦肩而过,伤不严重,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连同骡子一起滚下山,差点没摔断了脖子。
幸好日军飞行员此次只是顺手拿行走在太行山区小路上的中国老百姓开枪取乐,要不然,艾伟德早丢了性命。
新仇旧恨一起兜上心头,她的中立立场已发生了明显的动摇。第二天,一位卫将军手下的情报上校军官前来拜访。
这位三十多岁的晋军上校姓包,英文流利,谈吐有礼,艾修女对他印象良好——他们很自然地探讨起“善恶”,包上校不客气地说日军毫无疑问是恶鬼,而中国人的抵抗是为了善,劝她不要拘泥于教规,非常时期就应该有非常应对,助善而拒恶,这才是基督徒的本分。
他还举例说大名鼎鼎的抗日英雄“雷将军”——雷鸣远,原本是位加入了中国国籍的比利时天主教神职人员,但日军灭绝人性的暴行终于让他抛弃了中庸之道,率领教友扛起了抢,组织起了战地服务队、救护队,在太行山一带救治伤兵、救济难民,声名赫赫。
艾伟德的最后一丝顾虑也被与她有类似背景的雷将军的所作所为消除了,她终于同意了卫将军的请求,打开大门,让中国军队进入了宣教站。
奉九听了也很为艾伟德的审时度势而感到高兴。
此时回到客房的她不知怎的又再度想起这段话,清新的山风顺着大开的窗子扑进来,带来初春时节草木萌发特有的甘醇温润的气息,不免胡思乱想着,这位上校姓包?三十多岁?不会是包不屈吧?她马上摇了摇头——虽然这两年抗战形势越来越紧张,他们夫妻在修文与包不屈的通信早就中断了,但她觉得,包不屈应该是在广东或香港、南洋一带,而不是还留在北方。
她打开院门,打算出去走走,这里的夜晚非常宁静,古道犹存,人心淳善。
不知不觉间,她又走到了客栈,忽然看到艾伟德正在和一个身着中央军军服的高个子男人站在客栈门口的马灯下说着话。
她走上前去,轻轻喊了声:“嬷嬷!”
艾伟德一探身子看向她,高兴地“哎”了一声,又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刚要给他们介绍,忽然发现面前的包上校迅速地转过身去,不可置信地瞪住了对面的女人。
“奉九?!”
“包,包兄?!”奉九受到的惊吓一点不比包不屈少。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两人异口同声,呆了一下,又都哈哈大笑起来。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果然是人生一大惊喜。这是包不屈送奉九回到宁铮身边后两年多以来两人的头一次会面。
艾修女笑了,原来是两个老朋友的久别重逢,她正好与包不屈谈完了话,马上跟他们道了别,放心地进了客栈。
包不屈和奉九相视一笑,颇有默契地顺着阳城不宽的马道向外走去。
“我就租住在那边的羊肚儿客栈。”奉九抬手一指。
“秋声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瑞卿也放心?”久别重逢的喜悦甫一过去,包不屈立刻担心起她的安危,皱起了漂亮的眉头。
“秋声爱睏,早睡下了,还有两位侍卫呢,”奉九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两个小伙子只要奉九一出门,不用想,肯定尽职尽责不远不近地跟着。包不屈看到这两个人,心才算放了一半。
奉九笑嘻嘻地逗他,“哎,你可别把我给卖了。倒是你,到底还是从军了?”
包不屈站下了,穿着蓝灰色国民军装的他显得前所未有的一本正经,也衬得他有了一种罕见的英武刚劲。
“你怎么还这么任性?”他不客气地说。
“什么?我任性?还什么,‘还’?!”奉九很惊讶,她这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当面这么评价自己,尤其是自结识以来一直对自己言笑晏晏的包兄。
包不屈对她的没有自知之明感到无奈,“你呢——如果跟女子在一起,就是最善解人意的那一个;可如果跟男子在一起,那就经常任性妄为。”
我呸!奉九一听不干了,作势撸撸袖子,打算好好跟这个她以为早已改邪归正,没想到还是一肚子迂腐的老朋友好好掰扯掰扯她怎么就任性妄为了。
包不屈眼里只见到月华下那一段雪腕凝霜,其上箍着一抹金色,荧荧晶晶,勾魂夺魄,正是她从“双十二事变”前离开西安后从未离过身的那只凤镯,在美国时,他偶尔会看到她珍爱地擦拭,从不让它的光华有机会变得黯淡半分。
奉九略作回想,好像是有几次没听他们“两位好兄弟”的话,“那是因为你们不懂得尊重女性,总想做我的主,就问你们,凭什么啊!”其实宁铮还是改了不少的,奉九表示满意。
包不屈一看奉九这架势,鼓着嘴巴,星眸闪亮,立刻没出息地服了软,一种不那么陌生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就好像小时候因嗜糖而牙痛,所以好一段时间都被大人严禁接触糖果,而当他费劲巴力瞅着空子偷出一小坨闪着亮光的棕红色麦芽糖,“啊呜”张大嘴巴准备美美享用时,却因为太过急切而把整团掉到了地上,沾了泥沙,眼见得不能入口了,霎时间就难过得不得了。
他垂下头,粗黑卷曲的睫毛在深深的眼窝里不停扇动,努力平复着即使再多年也无法挥去的失落。
“我说的对么?”事关女性尊严,奉九捍卫到底,扬着下巴双臂抱胸,诘问着。
“你说的对,都对——不过你怎么还不回去,瑞卿还不得急死了?”
“他现在应该知道我在这的,”奉九嘿嘿一笑——按时间算,二哥二嫂应该早到了贵阳,也告知了宁铮她去了阳城看望艾修女的事。
她又简略地交代了此次的行程安排,“也是他劝我趁着参加婚礼出来走走,给国家,为抗日多做点事的,顺便把他那份儿也带出来。”奉九忽然收了笑,神色沉静下来。包不屈当然明白,看着她有点难过的样儿,赶紧转移话题,“来,帮我看看,我这一身戎装,是不是也不比瑞卿差?”
奉九“咕唧”一声笑出来,强忍着拍他马屁:“公瑾转世,雄姿英发。”
“不能有那么倜傥吧?”包不屈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别的不说,生于庐江的周瑜应该没他这么黑。
两人打趣了一会儿,包不屈正色道:“说正经的,日本人去年因为冬天撤回太原后,最近有情报说可能又会杀回来,你还是赶紧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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