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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她强硬可欺 完结+番外 (今州)


  刘采仲心安,也合手行了礼,转身走时眼睛酸涩不已。
  楚思远下马进驿站内,解甲后到窗边,揽住隔着窗纱眺望外边的不归:“差不多了。”
  不归反手摸摸他的脸,也重复道:“差不多了。”
  楚思远把人捞回榻边坐下,小声问:“你把玉玺藏哪里了?”
  不归摇摇头:“没藏,就在它应该待的地方。”
  楚思远掐上她的腰,低斥道:“太冒险了,如果被淑妃得了呢?”
  “她得不了。”她垂了眼,眼中意味不明,“淑妃只会顾着守灵。”
  *
  淑妃一个人守在灵堂里,守了许多日。
  他病倒的时候,她请求侍立左右,宗帝只召过她几次,每次都没有答应,只说旧疾顽固,歇上几日就能康复如初。
  她不信,也不肯离去,赖在他病榻前捧着药碗忍不住啜泣。
  那时他抬了手,以罕见的温柔姿态轻抚了她的鬓角,轻问:“不恨朕么?”
  淑妃茫然地落着泪,凄凄唤了一声陛下,无措地不知如何回答。
  明明爱慕都来不及。
  楚照白凝视她一会,忽而拭过她的泪。
  她觉得他的手冷,一手捧着药碗,一手去握他的手。他也没有抗拒,垂眼与她说着话。
  那是最后的温存。
  淑妃屏退所有人,自己守着他的棺椁,出神地看着他。
  十年青梅,二十年夫妻,她的目光一直跟着他。
  她为他点长明灯,点香,守了许久,难以抑制地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香中掺着毒,就如她当初在香里掺媚药的手段一样。
  亡夫知道她不负淑一字,不动声色地取她性命。
  她一无所知地为亡夫哭泣。
  最终七窍流血,血与泪齐坠。
  淑妃在最后的瞬间想起了他在病榻上的话:“我负你。生无法接纳你,死后万事空,故人忘,便能与你合葬了。但是你愿意么?”
  原来是这样哪。
  淑妃视线模糊,不知为何还是没有恨意。她竭力想把手伸进棺椁,还想握住他冰凉的手。
  只因当年初见,分明不是冰冷如斯。
  很多年前,冯家小女初次进宫,在春和景明烂漫不小心迷了路,是储君和小公主找到了她。
  他牵起她的袖角笑着说:“没关系,我们以后带你认。”
  易月公主初见便很喜欢她,围着她蹦蹦跳跳说她生得如天仙。她羞怯地低头,又悄悄抬眼去看储君。
  那时储君的目光从小公主身上收回,也曾专注地注视过她。
  而后来的她翻过词卷,指尖总爱流连一句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第104章
  淑妃薨了。
  这个消息根本压不住,传出来时长丹又起动荡。
  罗沁将此事说出时,不归失手摔了手中的大补汤,一旁袁媛轻轻嘶了一口气,随后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对外宣称是悲恸、劳累过度以致的。”罗沁补充,“都道淑妃对陛下矢志不渝。”
  不归捂了手上被烫出的红皮,嗯了一声。
  罗沁也安静了老半天,才轻问:“接下来呢?”
  “他没亲情了。”
  罗沁楞住:“啊?”
  不归看向窗边:“宛妗那边如何?”
  “姚蓉在一旁,不会有事的。”罗沁说完,静静地等她说话。
  不归沉默了半天,起身落下一句“等连锁反应”就走了。
  罗沁刚叫一声殿下,她已抽手走了。
  不归回了隔壁枯坐,不一会军靴踏地的声音传来,楚思远进来了。
  他端着一碗浓黑的大补汤过来,像条狼犬似的嗅嗅她的衣领和袖口:“来时遇见夫子,叫我督促你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不归应了一声,看向他:“淑妃薨了。”
  “我刚知道,冯家瞒了两天,早已乱成了一团。”
  她没头没脑地说:“宛妗可能不太好。”
  楚思远坐到她身边,低头咬了一口她脖颈,舀起一勺到她唇边:“张嘴。”
  不归喝上,眉头微微蹙着。
  楚思远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看她喝下去才开口:“定王肯定不好。”
  不归神情不明地偏过头。
  “短短一月双亲就接连逝去,是个人都好不了。”他总是能知道她心里隐晦的顾念,手上不停地把药递到她唇边,嘴上也不停地说:“淑妃是定王和冯太师、冯御史之间的桥梁和大树,也是他们的底线。她这一去,接下来冯家会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让广梧的人撤出来吧,不受控制了。”
  不归沉默地喝过一勺勺汤,半晌才说:“宛妗还在我这。”
  “宛妗对豺狼而言只是个弃子,也就能威胁定王。”楚思远看着她的额顶,沉默着没说出想说的。
  那日他带着这人当着定王的面离开时,他比任何人都能体会楚思平的不甘和愤怒。都曾是觊觎贪慕的人,他胜在近水楼台和敢主动出击,因此把想要的人严实地按在了怀里。定王和他不一样,天天得摆着皇室长子的对立面在那里,按捺着不该起的一切妄想。时日一长,那些得不到的痴心妄想只会演变成面目可憎。
  “宛妗是半个借口,你要小心点。”楚思远放下碗,忍不住把她紧紧抱住。
  不归应了一声:“小心什么呢。”
  楚思远怨愤地蹭着她,一时出口不经大脑:“小心你亲弟弟。”
  他刚出口就后悔揭了这疮疤,厮磨着她鬓角表达歉意,心里又忍不住祈祷楚思平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
  那么多年的贪慕,那么多年的求而不得,原本还能算是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忽然变成自己的亲长姐,是个男人都要疯。
  “需要小心的是他。”怀里的人忽然出声,楚思远听在耳朵里不知怎的有些心悸:“你做什么?”
  不归陷在他怀里不动,沉默良久才说:“我讨些债。”
  他忽然一阵颤栗,觉得有些东西要激越而出。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楚思远去开,看见眼眶通红的宛妗。
  她一进来就朝他们行大礼,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不归姐、小鱼,姑母已去,冯家大势已败……我求求你们,放过定王吧。”
  不归垂眼看着她,一言不发。楚思远去搀宛妗,她不愿起身,脑袋一晃都是泪珠。
  她抓住不归的白色衣角泪流满面:“我祖父和父亲做错了事,可我小叔和表哥是无辜的。不归姐姐,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姚蓉赶了过来,二话不说架起她往外走,看不出那细胳膊居然这么有力气:“对不住,一时没看紧。”
  宛妗的泪珠犹如断线:“我都想明白了……不归姐,冯家人逼他……可你为什么也逼他!他明明无辜!他明明那样爱慕着你!”
  姚蓉美目一睁,伸手捂住宛妗的嘴巴往外大踏步,大声报菜名盖住了她的哭泣声。楚思远赶紧关了门,额头青筋不住地蹦。
  他回头看不归,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苍白脸上看见些许隐晦的风暴。
  “我来到今生五年了,我这弟弟今生好似很无辜。”她终于吭声了,“今生冯家的坏事都是他外祖和母舅在做,可他前世,在冯太师早就去世、他为冯家当家、不受任何逼迫的王储情况下,他为什么不做这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
  楚思远心里咯噔一声,预想全想对了。
  ——她要铲除冯家,包括对付定王,用某些看不见的、不加身的诛心手段。
  “不归!”
  “你也认为我待他苛刻,我不辩解。只是你不知道他前世做了什么。”她看向他,指着自己的瞎左眼,一字一字冷静道来:“当年我也失去了最敬爱的长辈。我心本不与他争战。是他陷害我们杀了慧姨以致与思鸿决裂,是他散布时疫,是他为夺位割国境,是他对我们兵戎相见。”
  “欺骗休战背叛我的是他,杀了……杀了你的还是他。”
  “这些债,前世我乘船追到江南,我从前视为亲手足的弟弟挟持我剩下的长辈薛茹——逼我划江南给他为王。”
  楚思远上前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的右手腕,指尖不住地抖。
  “思鸿病重留在昌城,为这个大患,我不顾一切登上金銮殿做帝王。我还希望广梧里能多回来一个,哪怕一个也好。”
  “可他坐稳南地了,知道大楚经不起内耗了,给了我茹姨的尸身。”
  “我什么也讨不到。”
  “无辜。”不归疲倦地闭上眼,“是啊,五年了,他今生好无辜啊。”
  当年多喜爱这个手足,后来便有多憎恨。重生来到今生及笄时,那少年青稚不改,仿佛还是当时志同道合的手足同窗。
  无法光明正大地憎恨。
  前世的作恶也无法一笔勾销。
  “前世我待他好,他回我淬毒的刀剑。今生我待他不好,一边防着,又一边等着他长成那个伪君子好决心讨债。”她的指尖抠着床榻,哑声道:“可他反倒逆来顺受。”
  楚思远盖住她的手,不归反握他的手,低头抵在他手上:“前世讨不到,累积到相同轨迹点的此时,轮回未远,因果当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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