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浥道:“她本来也是将死之人,为我所用, 至少我可以保证她家里人一辈子衣食无忧。让她在曹妃每日膳食中下药,并且败露, 这些都是事先设计好的。可以说, 今天这场戏,也在我意料之中。曹妃母子一旦抓住些把柄来,必然会选择将事情闹大。”
“而我的目的,就是他们把事情闹大后,回头再发现,或许设下这个圈套的根本不是我。”
说完这些,沈浥端起一旁的一杯茶喝了口。
“那是谁啊?”甜珠眨眨眼睛。
沈浥笑着,眼睛黑漆漆的,透着光。他沉默不说话,只是看着甜珠笑,眼睛像是会放电一样。甜珠忽然看明白了,他这是在笑自己是傻子啊。
“你欺负我。”甜珠故作生气,捶他胸口。
沈浥抓住她那只小手来,亲了口才道:“我想对付的,是平王。平王一直低调,我又这样突出,魏王母子总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来。如果平王可以分走一点点我的势头,或者,让曹妃母子对平王有些忌惮,于我来说,都是好的。”
“那他们会吗?”甜珠怀疑,“平王殿下那么狡猾,你说,通过这件事情后,他会不会发现是你的计谋?”
“就算他发现,也无碍。我不能坐以待毙,偶尔搅点事情,也无事。”沈浥抓住甜珠手,轻轻叹息一声,“还有一个……甜珠,如果你将来觉得平王辜负了平王妃,千万别怪我。”
沈淮想得到一个有力的妻族,他的野心,早在燕州的时候就暴露出来了。
现在魏王母子卯足劲儿在对付他,所以平王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如果一旦魏王母子腾出手来对付平王,平王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他那么阴险又狠得下心来的人,关键时刻,绝对会抛弃平王妃另娶。
而沈浥,则是促成这些事情发生的人。所以,如果将来平王妃真的沦落到那个地步的话,沈浥怕妻子会对自己失望。
甜珠心地善良是不假,但是她不愚蠢。她也知道,这是大是大非面前,是永远不应该去责怪那个对自己好的人。
就算她跟大嫂关系还可以,但是在她心里,任何人都比不上自己丈夫。
“我相信你,就算没有你,依着平王的野心,他也不会对大嫂多好,他迟早会走到不该走的那一步。我知道的,其实你也很为难。”甜珠靠在他肩头,双手抱住他手臂,劝慰他说,“反正只要不是你主动去害人,你就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只是……”
甜珠犹豫了下,还是说:“将来如果大嫂的下场很惨的话,我们至少得让她衣食无忧才行。甄家是没什么希望的,大嫂的兄长不务正业,甄家的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个你放心吧。”沈浥保证。
……
那次甜珠离开平王府后,甄氏听了甜珠的话,选择振作起来。
好好吃药,每日都想一些开心的日子,常常让婢女抱着女儿豌豌到她跟前来。想着女儿,她一日日身子就渐渐好起来。不过,身子大亏了,再怎么好,也不比从前。
看着妻子一日日转好,沈淮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勿要想得太多。
甄氏其实是有些看不懂丈夫心思了的,她始终不明白,丈夫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通过这件事情后,甄氏也渐渐有些想得开了。
看得懂如何?看不懂又如何?与其想得太多,不如走一步算一步,好好多花些时间陪女儿。
宫里锦绣宫的事情,自然没有瞒得住沈淮。沈淮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自己这是暗暗吃了沈浥一个闷亏,但是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如果他特地跑去魏王母子跟前提起这事,没有任何证据的事情,他去解释了,反而让人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且,也没人提这事是他沈淮的计谋。
但是如果不去解释,那么,魏王母子必然是对他的野心起疑。
沈淮其实很不明白,他的心思已经收敛得很紧了,为何沈浥会算计于他?沈淮挥退了府里所有幕僚后,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中,寂寥得身影,昏暗的烛光,显得他十分孤苦无依,有些可怜。
沈淮面色清冷得吓人,他本就长得阴柔秀美,平时那样子就够冰冷的了,现在生气,更是可怖。
如果不是还需要一块遮羞布的话,如果不是还想收敛锋芒,他或许早光明正大耍计谋废妻另娶了。如果沈浥真逼迫他现出原形来的话,那么,他也不反对早早放出野心来。
左右,都是皇子,中宫无主,他们不都是庶出吗?
既然都是庶出,又何来贵贱之分。
沈淮一个人独自坐了很久,从天黑坐到天明。直到外面开始打霜了,他才算是动了下身子。
外面天渐渐亮起来,案头的烛火早已熄灭,烛油落了一地,沈淮只睇了眼。兀自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继而起身负手,往后院去。
甄氏对丈夫的睡在前院书房,已经渐渐习以为常了。总之,他总是很忙的。
他也不跟她说忙些什么,时间久了,她也不再想问。
第一百零五章
“王爷怎么过来了。”甄氏正在给女儿豌豌穿衣裳, 沈淮不住后院的时候, 甄氏就带着女儿睡。
“爹爹。”豌豌看到父亲, 立即朝他伸出白胖的小手来, 想要父亲抱。
沈淮很喜欢这个闺女, 接过来举高高, 举了会儿才放下来。他则在妻子身边坐下, 这才说:“这几天忙,没什么时间到后院来。今天一早趁着去早朝前,就过来跟你们一起吃个饭。”
见丈夫还是十分喜欢女儿的, 甄氏心里稍稍好受一些,只调侃着道:“你来也怕是看女儿的吧?王爷未见得是看我的。”
“连女儿的醋你也吃。”沈淮淡淡笑着,语气有些无奈。
甄氏吩咐婢女摆饭, 她则从丈夫手中接过女儿来, 说道:“知道王爷忙,妾身愚笨, 帮不上什么。不过, 王爷自己也得顾及着自己个儿身子才行, 莫要累垮了。我们娘儿俩, 只盼着王爷能好。”
沈淮没再说话, 只是认真看着妻子。
沈淮似笑非笑的样子,极冷。甄氏被他看得, 心里总觉得发慌。
想了想,甄氏让奶娘将豌豌抱走了, 夫妻两个这才携手往内室去。甄氏已经算是想得开了, 一颗心将死不死的,她现在已经不奢望王爷能够对她如从前一样。
她只希望,女儿能够一生幸福平安。
“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妾身说?”走进内室后,甄氏直接问了道,“你我夫妻之间,实在没什么需要欲言又止的,王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好。”
沈淮淡淡瞥了眼妻子,兀自撩起袍子,弯腰在一旁坐下来。
等沈淮坐下来后,甄氏这才坐下。
“你可知道,老二害我。”沈淮轻轻哼一声,自己也笑着摇头,“是他们逼我的。”
甄氏不太愿意再管他们兄弟之间的那些龌龊行当,只说:“我知道的,你们如今都是想坐上那个位置。王爷的心,我是明白的,但是妾身无能,妻家也没有什么背景权势,哥哥不成器,也没有把甄家生意做大。不然的话,于钱财上,倒是可以给与王爷帮助。”
当初甄氏嫁给沈淮的时候,甄家至少在燕北一代,还是有些地位。只可惜,接下来的几年日渐式微,如今的甄家,早不如几年前的了。
沈淮心里都明白,他淡淡道:“你我夫妻几年,你应该了解我的。”
甄氏也笑:“王爷想说什么,只管说罢。”
沈淮说:“我舍不得你离开我,可我也真的需要一门强势些的妻族。”他拉起甄氏的手,他用他细长的手指轻轻绕着甄氏的手,男人一旦可怜起来,女人都是会心软三分的。
尤其,是像沈淮这样妖冶的男人。
甄氏承认,她舍不得了。纵然知道将来会与另外一个女子共侍一夫,很有可能他娶了别人之后,她会即刻失宠,她也做不到跟他胡来,她做不到。
“既然王爷已经决定了,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甄氏努力笑着,轻轻推开沈淮的手,“外面早饭应该摆好了,再不吃,王爷早朝也要迟到了。”
甄氏即刻起身离开,沈淮没有立即起身,只是望着妻子渐渐远离的背影。
沈淮端端坐着,搁在案几上的左手,一点点攥紧起来。他是觉得自己活得挺憋屈的,因为无权无势,护不住想要护的人。而他不想一直再这样憋屈下去,所以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取舍。
……
冯妃舍不得小儿子,恰好曹妃母子给了她这个挽留幼子的机会。沈禄为了哄冯妃开心,便主动留了沈洪在京城,他也说了,等过完年再说。
并且答应冯妃,沈洪可以每三日进宫一次去栖凤宫请安。
冯妃心也不大,能得陛下如此承诺,她已经十分满意了。只是这日子过得,总让她心惊肉跳,掰着手指头一日日数着日子过,总怪时间走得太快。
入了深秋,甜珠肚子也一点点大起来。常常沈洪进宫的时候,甜珠也会带着洪欣陪着一道去。
洪欣性格开朗乐观,也不怯生,去了栖凤宫,见冯妃是个十分随和好相处的人后,她每次都会说很多话。坊间里的那些新鲜事儿,她总说得绘声绘色,每次都逗得冯妃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