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也堆起真诚的笑,“洛先生说笑了。我当时不过是看皇上受伤,心中一时气愤而已。我年纪小,小孩子的气话当不得真。我跟您赔个不是,您别和我计较。回头我会亲自挑一份礼物,着人送到您府上,还请您别跟我一个小丫头计较。”
她连本宫都不说了,把自己的身份摆到了晚辈的位置上。这番话客气的把他的投诚之意婉拒了,她料想着,洛修就算是有再深的城府,应该也挑不出她的毛病了吧?
可是偏偏她料错了,洛修还真能挑出毛病。
“娘娘,臣今年也才二十七,当不得您的长辈。您要是以晚辈自居,那可真是折煞臣了。”
齐月盈:“......”
她瞪大圆圆的杏眼,像只呆住的小猫,她实在是想不到,面前这个家伙,居然嫌她把他说老了?
她分明就是在抬举他啊!
长辈晚辈的,难道不是以权势论,而是以年龄论?
洛修这分明就是故意找茬啊。
齐月盈自幼千娇万宠,敢在她面前耍厚脸皮的,不过就是那么几个同辈人,她是万万没想到,洛修会这样。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偏洛修还不放过她,继续说,“而且娘娘气愤并没有错,皇上受伤,的确是臣护主不利。但要说臣玩忽职守,那臣可是冤枉的。因为臣不过是照着皇上的吩咐做事,皇上就想受伤,难道臣还能拦着不成吗?”
齐月盈:“......”她并不想听这些,谢谢。
皇上是故意受伤,故意给她看,故意让她出头,这些事她心知肚明,不过这些不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东西吗?
何必说出口呢,那谁下的来台?
以皇上如今的城府段位,他也就只能想出这样的招数,她装作不明所以顺水推舟,反正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就好。
但是现在洛修偏偏把这层窗户纸挑破,那岂不是把皇上的脸面撕下来仍地上?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想利用这件事继续向她投诚,还是说,想要挑起她对皇上的不满,然后从中牟利?
第7章 不死不休
在越来越多的狐疑中,齐月盈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那双黑曜石般晶莹剔透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洛修,等着看他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既然明知道自己的段位不如人家,那她就索性以不变应万变。
“娘娘这样看着臣,是不信臣所言吗?”洛修与她对视,眼里又浮现出了温柔真诚的笑意。
齐月盈:“本宫自然是信了。不过洛先生为何要跟本宫说这些呢?”她又把称呼变回了本宫,同时摆开了上位者的气势,拉开了与洛修之间的距离。
“臣只是想让娘娘知道,臣确实对娘娘有愧。”
“洛先生不必如此,既然事情说开了,那也就算了,这一页就算是翻过去了,本宫并不计较,先生也无须挂怀。本宫还有事,就此别过。”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洛修行礼,“臣恭送娘娘。”
回到荣华宫之后,齐月盈让常远给父亲齐昇写封信,把这几天宫里发生的事都跟父亲说一下。尤其是洛修的态度。
常远领命,随后齐月盈也就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了脑后。
但显然,她想把这一页翻过去,洛修却并不想。
打从这天开始,洛修便三不五时的前来荣华宫登门拜访,他并不是每天都来,但是却每天都变着法儿的往荣华宫送礼。
名贵的有,有趣的有,齐月盈见过的有,齐月盈没见过的也有。
对于司礼监掌印如此大张旗鼓的讨好荣华宫的做法,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怀疑是不是洛修想要投靠齐昇?
朝中的风向都因此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本站在刘焦那一派却并不坚定的官员,在背地里暗戳戳的打起了小算盘,虽然刘焦如今号称刘半朝,可是如果洛修和齐昇联手的话,刘焦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啊,那他们真的还要站在刘焦这边吗?
到时候刘焦倒台,他们会不会被牵连?
所以他们是不是现在就应该去投靠齐昇或者洛修?
对于这些风向变化,齐月盈心里都清楚。但她什么都没有做,抱元守一,以不变应万变。洛修那边送礼过来,她照单全收,洛修登门拜访,她想理就出来陪他说两句话,不想理就称病不出。
洛修从来也不恼,脾气好的简直像个神仙。
但她这边沉得住气,刘贵妃那边可是真的沉不住气了。
自常远带着人将她手下的两名宫女腿打折之后,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她气恼又恐惧。
气恼是因为齐月盈居然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这还是她头一次尝到被欺负的滋味。偏这件事她不敢闹大,真说不出去她并不占理,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相打皇上,只不过脾气上来了,又被萧允宸顶了两句嘴,一个没忍住,才掌掴了他。
其实打完之后,她也后悔,倒不是后悔不该打皇上,而是后悔指甲留太长了,在萧允宸脸上留下了三道血痕,这是赤/裸/裸的罪证,只要皇上一公开露面,她绝对逃脱不了这个罪责,到时候她爹是首辅也很难住保她不受责罚。
而恐惧则是因为常远在她耳边低声说的那句话。
那件事她不过是刚刚起个念头,才托人往家里传递了消息,让她母亲悄悄帮她留意着,连她父亲都不知道这件事,常远又怎么会知道?
她的身边或者刘府她母亲的身边,有承恩伯府的细作!可她偏偏没法揪出来是谁!这让她惊恐至极。
这种混淆皇室血脉的事一旦抖出来,那可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哪怕她什么都没做,一旦让人拿捏住证据把柄,她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所以自打那天之后,她的心就一直悬着。
她一直等着齐月盈那边再出招,她好见招拆招,可是偏偏齐月盈那边什么动作都没有了。
皇上脸上的伤还没好,最近就待在皇极殿,哪里都没去,一个妃嫔都没召。
所有的一切都很平静,除了洛修频繁讨好荣华宫的举动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越是这样,她心里的恐慌就越是放大。
终于,在腊月初十这一天,刘贵妃再也按耐不住了,她以自己母亲病重为由,向皇上递了省亲折子,希望能够回家看望病重的母亲。
皇上当然是准了,为了让刘家面上好看,还特意吩咐人好好准备了贵妃仪仗。看起来,皇上也并没有记恨她打他的那巴掌。
惶惶不安的刘宜以盛大的贵妃仪仗出宫,回到了刘府,才一进家门,就被刘焦拉到了他的书房。
“好好的,你怎么回来省亲了?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现在是风口浪尖,你偏摆这么大的仪仗回来,你这是怕别人不把眼睛盯到我们刘家身上吗?”
刘焦关上书房的门,上来就好一通的抱怨。
刘宜自小到大都娇生惯养,她那副骄纵跋扈的脾气全随了刘焦,所以刘焦平日里也真的是非常宠爱这个嫡女的。
现在见她红了眼眶,又后悔自己刚刚的语气太冲了,赶忙软了声音,又哄道,“怎么了?是不是宫里受委屈了?出了什么大事?那个淑妃欺负你了是不是?她都把秋萍如意的腿打折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真当我刘焦的女儿好欺负是不是?”
刘宜看着自己四十出头的父亲,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刘焦手忙脚乱的赶紧哄,但他的态度越是好,刘宜就越不敢把接下来的话往外说。
最后她像小时候一样,先是让她爹保证,无论她犯了什么错,他都要保证不打她不骂她,她才把实话说出来。
“我.....我只是着急,一直怀不上龙嗣,谁知到猴年马月才能生下皇长子?”
“我给皇上灌了很多助孕的药,我自己也喝,可是我的肚子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皇上有三宫六院,我再怎么霸道,也不能拦着他不让他雨露均沾,我是真的怕。承恩伯就要回京了,齐月盈肯定不会再沉寂下去了。万一到时候她先我一步生下皇子,那我们刘家这么多年的盘算可不全都落空了?”
“所以我一着急.......就想了个昏招。我听说,前朝曾有妃嫔为了争宠,以雄伟男子假冒太监,充入内宫.......待受孕之后,再杀人灭口......于是我就脑门一热,托咱们在宫里的人手给家里递了个信,让母亲暗中帮我留意合适的人选,如果可以......”
“我只是想移花接木。但是没成想,这件事居然让荣华宫那边探听到了消息,那个齐月盈身边的狗奴才还拿这件事要挟我!我想到身边的人手中可能会有承恩伯府的细作,我就觉得寝食难安,以往我们做了那么多的事,他们到底知道了多少?万一他们要借此发难,我们该怎么办?我越想越不安,又不敢再通过宫里的人手传递消息,所以我才以省亲的名义回来,想亲口告诉您这些,让您帮着拿个主意。”
刘焦听着女儿的话,脸色越来越沉,刘宜一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父亲的脸色,她本以为父亲会责骂她,但是没想到父亲只是脸色不好看,却并没有对她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