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一动,她才想起自己的手腕脱臼了。
她忙抬起手腕,动了动,发现脱臼的手腕已经被接好了,虽然还有些隐隐的后痛,但好歹可以忍受。
赵常乐伸出左手手掌,轻轻覆盖在右手手腕上,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杨错。
那样狠戾的人,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
她静静抱膝缩在墙角,过不了多时,大抵是今夜实在太累了,她竟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赵常乐听到有人说话。
“把这个香膏抹在身上,尤其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抬起手指,极为苍白,虚虚指了指她的唇,然后是脖颈,再向下是胸部。
她感觉自己在颤抖,可说不上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高兴。
或许两种感情都有,害怕他交给她的任务,高兴他同她亲近。
但他却并不多情,手指很快撤回。
他说,“男女欢好,男人喜欢亲这三处地方,知道么?”
她点头,很恭顺,“知道。”
舞姬出身,房中事多少知道一些,虽然还没实践过。
她伸手接过香膏,打开盒子,香气很好闻。
但她知道这香膏带有毒性。
正因为有毒性,难免有些刺鼻气息,所以才要用香气遮盖。
他手指挑了一些香膏,然后抬起她的下巴,凑过来,细细抹在她唇上。
他的呼吸就喷在她脸上,极暧昧。
她竟有些不好意思,纵然平日做的都是跳舞取乐的事情,可向别人献媚,跟与主人在一起,这是完全不一样的。
香膏抹在唇上有些冰凉,有些刺刺麻麻的感觉。
她有点怕,“主人,我……”
主人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角勾起笑,很是风流模样,
“你别怕,这香膏单独用不会出事的,只有和特制的药一起,毒性才会发作。”
他继续慢条斯理,仿佛讲一个格外迷人的故事,
“他在长阳君宴上吸入舞姬身上的药粉,情-欲起,然后你进入他房间,你的相貌会再勾起他的反应,到那时他情不自禁,同你接吻,香膏入口,与他吸入的药粉结合起来,毒性会立刻发作,他就会立刻暴毙,症状就像是马上风。你知道什么叫马上风吗?”
她有点脸红,但还是点头,“知道。”
马上风,是指男人行房时猝死的一种极特殊情况,多是因年龄过大,或者身体不好,或是太过兴奋。
主人点头,颇为满意,
“医官查不出来死因的,所以你不会受牵连。”
主人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股魅惑。
“这件事你做成了,我会想办法把你从长阳君的府邸要出来,以后你就可以跟在我身边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他靠近了,伸手去抚摸她的眼角,然后在她眼角落下一吻,极轻却又极郑重,仿佛那是他最爱的人。
他的唇同手指一样,都很凉。
而她心如擂鼓,雀跃至极。
主人对她一点好,她就愿意献出一切。
赵常乐猝然苏醒。
脏兮兮的柴房,除了墙角的耗子外,空无一人。
方才那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主人,香膏,马上风……
虽然只是原身的记忆碎片,但仅仅是那些片段,都让赵常乐心惊胆战。
原来杨错方才质问她,问她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并非杨错虚言。
她背后,真的有人指使。
她是一把杀人的刀。
赵常乐捏紧了拳头。
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而她猝然闯入,却一无所知。
那个主人是谁?
记忆里没有半分他的容貌或者语调,仿佛是神灵一般虚无缥缈。
赵常乐只记得他格外冰凉的手指与唇,还有过分苍白的肌肤。
但要杀杨错,一定是跟杨错有过节。
只要她细心打听朝中谁跟杨错不对付,说不定能找到主人。
至于原身……
赵常乐虽没有继承她的记忆,可仅仅是方才那片段回忆,原身的内心悸动就如此明显。
很显然,她爱那位主人。
可主人却只是想利用她。
不管杨错是中毒而死,还是马上风而死。堂堂上大夫死在一个低贱的舞姬身上,舞姬怎么可能活命?
主人骗她,说她不会受牵连。她是真傻信了,还是甘愿牺牲?
真是傻的可怜。
赵常乐想,怎么就跟她一样傻,偏偏就被男人耍的团团转呢?
忽然间,赵常乐一愣,才搞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啊啊啊!
她破坏了原身和那位主人的计划啊!
如果她献身给杨错的话,杨错一定会死在她身上的啊!
她怎么偏偏重生在那个紧要的关头?
太不是时候了!
若是重生地早一点,预先知道香膏的事情,那她一定乖乖躺好,任凭杨错将她这样那样,只要能杀了那个狗贼,委身于他又如何?
若是重生地晚一点,杨错说不定都毒发身亡了,她代替原身去死,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可惜她重生在那个紧要关头,偏偏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硬生生地打断了这个过程!
该死该死该死!
杨错这个狗贼,算他运气好!
赵常乐抱膝缩在墙角,懊恼地恨不得去撞墙。
**
此时杨错已经回府了。
夜色已深,他便直接回了卧房,将外袍与中衣脱掉后,不用多一句吩咐,飞白自动将衣服抱走。
这衣服是要扔掉的,飞白明白。
祭酒好洁,甚至到了过分的地步,今日那舞姬与祭酒险些合欢,这件衣服祭酒一定不会再要了。
杨错换了另一件白色中衣,此时站在铜盆前。
铜盆里是清澈的水,下人知道他有洁癖,故屋里时刻备水,供他洁净。
杨错站在铜盆前,开始洗手。
指尖,指腹,手背,手心。洗了一遍。
指尖,指腹,手背,手心。又洗了一遍。
指尖,指腹,手背,手心。第三遍。
三遍后,手背已洗得微微泛红,仿佛干净皮囊将将洗掉。
杨错甩了甩手上水渍,取来巾帕低头擦手。
一双读书人的手,筋骨分明,光洁无疤,光是看着,就知道主人毫无缚鸡之力。
但其实掐断旁人脖子,毫不费力。
不知怎的,杨错忽然想起了今夜那个舞姬。
他掐住她,威胁她,而她则望过来一双惊惶的凤眼,眼中是害怕,抵触,厌恶。
真是好像的一双眼睛啊。
就像他十五岁那年,高烧醒来后,她看他的眼神一般。
十五岁那年,他初冬落水,高烧不退。
头脑昏昏沉沉,多日不醒。
他像是被困在一具躯体里,可他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
浑身高烧,记忆错乱,昼夜不分,他醒不过来。
有一日,他忽然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
那少女问,“杨错怎么样啦?”
声音稚嫩,显然不过十一二岁。
便立刻有人回道,
“禀公主,今日终于退烧了,可是郎君依旧不清醒,仿佛梦魇。太傅说怕是受了惊,准备请方士来做法。”
哦,原来那少女是公主。
他迷迷瞪瞪之中,竟还尽力在推测周遭环境。
他仍旧不放弃挣扎,拼命想要挣脱这具身体的束缚。
他不过才挣扎片刻,就听少女忽然小小惊呼一声,“杨错动了!他是不是醒来了!”
她吩咐下人,“你快去叫医官过来!”
下人的脚步声匆匆远去,而少女的脚步声却近了。
床榻微微陷下去,显然是她坐在了床沿上。
紧接着,他就听到她一叠声的呼唤,“杨错!你醒醒!快醒醒!”
她声音不大,可落在他耳朵里,却像雷鸣一样,在脑子里嗡嗡一片,让他头疼欲裂。
少女不放弃,继续叫他,“你醒醒!快醒醒!”
他被吵得头疼,其实很想开口,让她闭嘴,还他清净,可他连嘴都张不开。
浑身力量尽失,他做不出一点动作,只能紧紧皱眉,满头冷汗。
十五岁的少年面孔清隽,有一半少年的青涩,可皱眉时,又带了一半成人的隐忍。
他觉得身上一身一身发冷汗,浑身都冷,可只有额头是热的,烧的脑子里混沌一片,烧的他不知今夕何夕。
忽然间,额上覆上了一片凉意。
并非冰帕子那样的冰冷,反而像是玉那样的感受,有丝丝凉,却又有人情味的暖。
他满足的喟叹一声,眉头微松,可不过片刻,他却立刻反应过来——是那少女的手覆在他额上!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逼自己睁开眼。
这是多年本能。
便是垂危之时,他都不允许别人如此接近他——唯有如此警惕,方能自保。
初睁开眼,面前少女的容貌他还没看清,全凭内心对危险的本能防御,他一手伸出去擒住她两个手腕,另一只手则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狠狠按在床上——她立刻失去了行动自由。
少女甚至连一声尖叫都没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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