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坐上了龙椅,摸了下手把,才缓缓地道:“卫大人说得极其有道理,比朝中那些大臣明理多了。”
卫均微微蹙眉,上前一步,沉声说:“皇上溺赞了。奴才可不过博览全书的大人们。只是皇上也知奴才的身世。”
小皇帝一听,过了一会,暗暗点头。
卫均本是藩镇节度使之幼子,应该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当年先帝登基后不久,边镇藩镇节度使遭人弹劾,说是与外族勾结,意图谋反。
先帝不信,却又不敢将江山社稷安危放置于信任这二字上,便派了人秘密调查此事。之后飞鸽传书而来,说是藩镇节度使确实有叛变的迹象,甚至还上缴了几份书信,书信上正是藩镇节度使的印章。
照理说,这样明显就能看出是嫁祸的手段,可先帝竟然没有识破,而朝中大臣们也全都没有人为藩镇节度使说上一句话。
最后,在一个夜里,藩镇节度使全家被先帝所派的人斩杀殆尽,至于逃窜出来的卫均,则是被节度使的下属与一个工匠偷偷掩藏了送了出去。
而节度使的下属在逃离时深受重伤,不治而亡。工匠便领着逃出来的卫均生活。好景不长,工匠染上重病,过世后。
卫均不过是外来的小孩,正巧上头派了人下来,要充实后宫中的太监,村里人为了使自己的孩子逃过一劫,下了药害了卫均,卫均被送进宫,成了太监。
直到先帝临驾崩前两年,卫均一家才被平反。
而陷害卫均一家的罪人主谋便是赫奴力。
因而宫中也有人说,先帝仁善,为了补偿边镇藩镇节度使一家,这才对卫均格外宠信,卫均本人也足够争气,用了几年时间,便跃居为太监中的一把手,甚至掌握了当年先帝在暗中查了藩镇节度使一案后收拢的神策军原来的一支。
“卫大人,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赵太监和内务府总管领赏。”小皇帝说完,就让他们都退下了。
赵太监与卫均行了礼,两人暗自交换了眼神,赵太监便离开了。至于内务府总管,则慈爱地望着卫均,“走吧,到师傅那去坐坐。”
卫均点了点头,吩咐了小太监先去账房那边搬账目,定下了赏银,让他们包好后过来回话。
内务府总管住在内务府后头的厢房里头,一整排,有些破旧了。
进了屋子,卫均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总管替他倒了茶水后,才转换了语气,恭敬地道:“给小主子请安。”
“傅叔,您终于回来了。”卫均略微亲切地称他为傅叔。
傅总管脸上笑出了褶子,摸了摸微微凸出的小肚子,“在皇陵守灵还好,没有受到什么亏待,多亏了你,他们也是看在我是你师傅的份上。也是你出了力气,把我给弄回来了。我回来可是扬眉吐气了,直接将那些个龟孙子压下去,竟敢在我离宫之时,欺软怕硬,真是丢人。”
“宫中捧高踩低不少。”卫均当年在宫中也受了不少苦。
“是啊。在皇陵中,我也出去走了走,那边一切都还好,只是......”傅总管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看到的情景。
卫均摇了摇头,“一切照旧便是好事。”
“是啊,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一两年了。”傅总管舒展了眉头,过了一会,才道:“刘太后别看她是女流之辈,但心狠起来,只怕连先帝都不及她,她心思阴毒,即便你如今这样超然的位子上,也不得不防她。小皇帝一天天长大了,别看他什么都不懂,只怕心里头想的事多着呢。”
“傅叔提醒得是。”卫均乖乖地听了。
傅叔用目光睃寻着卫均的轮廓,眸光转而悠远,最后只化作一句,“若是......主子在,看到小主子现在的样子,该有多高兴啊。”
“是么?”
“当然,主子很期待小主子的。”傅总管用坚定的口吻表达着自己绝无欺骗安抚的意思。
卫均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茶喝过后,便出门去赏钱了。
匠人们全都蹲坐在堂屋里头,低着头,不敢交谈说话,宫里头森严,生怕得罪了上头人,没得领赏钱不说,就怕没命出去。
领头的也有些不安,不知交上去的花灯是否合上头人的心意,生怕又有些纠缠的事儿,心里头自是默念着阿弥陀佛,早点儿把事儿了了,赶紧出宫一家团圆去。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匠人们全都身子僵硬了一些,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很快,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尖着公鸡嗓子,捏着声音喊:“你们都起来,卫大人来了,还不麻利点出来请安。”
即便是在宫外,也听说过卫大人的威名。有人说卫大人刚正不阿,惩治了很多凶神恶煞之人,但也有人传,最为凶神恶煞的,便是卫大人本人。总之,这个卫大人,就是个不好惹的。
匠人们赶紧抖擞着如鱼贯而出。小太监在前头低声指挥着:“那个,对,左边那个,往外头站一些,后头那个,往右边看什么,就是你,往右边靠一点。真是不懂规矩!”小太监话刚训斥完了,卫均就领着一队人进来了。
卫均扫了那些老老实实了一辈子的匠人们,冷硬着嗓音说:“得皇上隆恩,特赐你们多两个月的薪俸,拿了赏银,就出宫去吧。若是在外头,仗着进宫伺候了皇上一回,闹出点事儿,有损皇恩,别怪本官不讲人情!”卫均侧头看了小太监一眼,小太监挥了挥手,后头跟着捧着银钱的人赶紧下去发钱了。
卫均看钱都发过了,便走了。
小太监见卫均走了,扯了嗓子,训了几声,“你们可警醒些,这些多出来的赏赐还是卫大人给你们讨的。别说你们损了皇恩,就是损了卫大人的面子,你们也担当不起。出宫去吧。”
“是。”匠人们拿着钱,心里自是感念着卫均的,没想到这个卫大人,倒是冷面柔情。
谨身殿内,丝竹翻着静淑的衣裳箱笼子,足足翻了三遍了,叹了一口气,“公主,您今晚穿什么?”
“随意穿穿便是了。”静淑托腮,目无焦距地望着丝竹。
“今日可是花灯节,多喜庆的日子。我听小夏子说了,这次的花灯节很有讲究。”
“什么讲究?不就是灯么?哦,还有祈福!”静淑懒懒地换了个姿势,继续目无焦距。
丝竹一听,跺了跺脚,急切地解释:“我的好公主啊,跟您说了,据小夏子那的可靠消息,这次的花灯节啊,是周太妃为了给南安公主看驸马的。”
“胡说八道,周太妃老早就看重了南安的表哥了。”静淑反驳。
丝竹摇头,一脸静淑太天真了,“周太妃总想找个更好的吧?所谓的骑驴找马。”
“哈哈,别以后变成骑驴找骡子,那就有趣了。”静淑抚掌笑。
丝竹垂头丧气,弱弱地提醒,“公主,南安公主有周太妃,博陵公主有薛太妃,您有什么?”
我......我有卫均啊!!!!!
静淑很想理直气壮地嚷着,可......卫均是个太监......
她不由得搔了搔发髻,难道她也真的要把尚驸马这事上个心了?
此时,卫嬷嬷喜滋滋地捧着俏皮可爱的兔子灯进来,欣喜地道:“公主,这是前头送来给您的灯,您瞅瞅,多好看呐!”
刚才略微有些泄气的静淑欢呼了一声,“看,丝竹,我穿什么都没关系,因为我已经有灯了!!”
“哦——”丝竹偷偷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卫均则在屋里打了个小喷嚏,谁在念叨他?
也不知静淑喜不喜欢那盏兔子灯,他乍一看到,就觉得跟她很像,这才暗搓搓地偷偷讨了回来,吩咐了可靠的人送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卫均最近的套路:宫里有节日了,给静淑送点东西;静淑受人欺负了,帮着讨回来顺便送点东西;静淑不高兴了,送点东西~~~
嗯,没有什么事是不能用送东西解决的,如果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
第26章 推湖里
到了傍晚,宫里的御花园挂满了花灯。御花园用幔帐隔着,晚风吹拂着,摇曳多姿中带着点朦胧美,大臣们的女眷们都进宫了,特别是那些夫人们带着的适龄姑娘们,穿着打扮尽显低调奢华有内涵。御花园的东面用的大幔帐隔着,东面都是官员们的儿郎们,全都是京城中的贵婿人选。
用着幔帐,既不会使男女相见有逾越之举,却又增添了朦胧美,说不定真能凑成很多对。
刘太后和周太妃最先过来,她们两人一个关心自个的侄子,一个关心自个的闺女。
小皇帝姗姗来迟,知略微坐了一会,给了后宫人一些面子,便以政务繁多为由,回乾清宫去了。
刘太后倒不觉得小皇帝不给面子,反而觉得他识趣。
静淑是从边上偷偷溜过来的,她不想惊动任何人,不过在这里点个卯,到刘太后前头请个安,就准备回去谨身殿歇着了。
正巧了,刚走过来,便遇上了承恩公的世子。
承恩公世子今日穿着月白长衫,腰间扎着玉环要掉,温和有礼,温润尔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贵气。
“给静淑公主请安。”承恩公世子声音轻柔悦耳,行礼的姿势举动越发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