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头的冻梨最为好吃,挂在树梢上,用冬雪覆盖了些日子,再摘下来,放箩筐里头,上头盖了草,用被子再盖上,送进宫来。
刘太后那边最多,每个宫里头能叫得上号的主子都能分上一盘子。
前几年静淑只能分到一个、两个,今年得了一盘子。
静淑看着冻梨,伸手要去摸上头那一层冰霜,卫嬷嬷从外头跨门栏进来,一听,哎呦地喊着:“我的小祖宗,别碰别碰,这可凉了,对身子不好。您本来身子骨就弱。往年您也不在意,怎的今年就惦记上了?”
“我不是惦记上了,我就是想看看,今年的冻梨和往年有什么不一样。”静淑公主笑眯眯地瞅着冻梨,怎么看都觉得这一盘子冻梨可爱极了。
卫嬷嬷一听,笑着道:“还能有什么不一样,难不成今年的冻梨还能成仙了?要不老奴给你削一个,您吃上一两片便是了。”
“不了,这一盘子多好看。嬷嬷,你和丝竹吃不?吃拿上两个去?”
“不了,这大冷天的,都恨不得烤火,躺炕上不下来,吃这么凉嗖嗖的东西,老奴这身子骨可受不了。”卫嬷嬷连连摆手,她还想多活几年照看静淑成亲生子呢。
丝竹听卫嬷嬷不吃,也跟着摇头,往年她也吃过,吃的时候高兴,可解手的时候就难过了,耽误多少大事。
静淑一听,托腮瞅着一盘子冻梨,往年稀罕得不行,只有一个,今年一大盘子,倒是美人稀罕了。
“行,既然你我都不吃,我就借花献佛去。丝竹,拿筐子过来,跟我出去一趟。”丝竹哎了一声,装了冻梨,卫嬷嬷替静淑穿上了兔毛披风,又给带了蓑子,穿上了厚厚的木屐,才松了静淑出了宫门。
出了门,风吹过来,静淑打了寒颤,真冷。她不由得来回搓了几下手,幸而带着暖手炉。
丝竹跟在后头,小声问:“公主,咱们是去卫大人那儿么?”
“嗯。”
“前几日去过了,卫大人不在,若是今日不在......”岂不是白跑一趟了,公主可白白受了寒气。
静淑毫不在意,“没事,我也很久没有出来透气了。”静淑并不打听前朝的事,后宫里头的事就热闹得不行了。
南安公主和周太妃吵架了,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不清楚。博陵公主风寒才刚好,病怏怏的。济北公主则被杨贵太嫔给拘着,不让她出门。
秋日里头,辽西公主出嫁了。嫁给了辽西公主的母妃宋太妃嫡兄的幼子,回门时候静淑见过一次,据说过得还不错。
至于宜阳公主,则一直在犯愁,都出嫁快两年了,可还没生出一儿半女来。据说天天犯愁。宜阳公主的生母刘贵太嫔天天跪在佛龛前念经。
刘贵太嫔与刘太后并无亲戚关系。
至于承恩公的大姑娘,则在年前就出嫁了,据说是十里红妆,刘太后掏了不少私库给刘大姑娘,宫里宫外都说刘太后的生女若是还在,只怕也就这份上了。
倒是因着这,承恩公里头的人来得更少了,似乎跟刘太后一下子疏远了,里头的猫腻,谁也不知道。
静淑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到了太和殿,朱红大门关着,铜锁上一层雪覆盖着。丝竹见了,便劝静淑:“公主,咱们回去吧。”今儿除夕,宫中有晚宴,静淑每年都不过去,但总要在谨身殿里头吃点好吃的。
“你把筐子给我。”静淑伸手去拿。
丝竹心里叹了一口气,递过去,“公主,是奴婢的错,奴婢在这陪着公主。”静淑公主对卫大人未免太过于上心了,眼见着又过一年了,静淑公主也快要看婆家了,若是传出些什么话头来,只怕以后尚驸马更艰难。
“公主,卫大人毕竟是......是要待在宫中的,长久地待着,您总是要出宫的,以后总要尚驸马的。”
静淑看着天阴沉沉的,并不搭理丝竹的话,她话里头的意思静淑心里明白,她自个也懂得,可是对于静淑来说,卫均是不一样的存在。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静淑并不想去多想,就这么处着不就好了?
尚驸马?静淑摇了摇头,她其实有点怕。
可她总是要尚驸马的。
“你先回去吧。嬷嬷那头忙,你跟着我干等着,我怕嬷嬷忙不过来,累着了。我等一会便回去。”静淑想一个人好好地静静。
丝竹不再多言,走了回去。
静淑站久了,腿有点累了,便伸手拍掉了台阶上的雪,用披风尾稍微折叠了几下,一屁股坐上去,筐子抱在怀里,直到天黑了,宫里头的抄手游廊挂上了宫灯,她都没有离开。
宫宴从天未黑就开始了,到了天黑透了,越发热闹了。
静淑心里暗自数着,若是再等五下,卫均还没过来,她就回去。可等到五下数完了,静淑又想了,也许他正在进宫的路上,要不,再数个十下?不行,二十下?
再数了二十下,静淑又默默地想了下,他说不定先找皇帝回话了,回话得有一阵子,再数个五十下?一百下?
就这么一个理由一个理由地数下去,直到静淑有些颓然了,都数了上千下了,他怎么还没回来,今天他是不回来了么?
静淑望了望天,心知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再等,丝竹准要找过来了。
静淑揉着大腿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身子,正要走下去时,只听得背后响起了炮竹声,静淑转身仰头一看。从乾清宫正殿处门口传来的声音,很快,天空上炸开了一朵花,是红色的。
烟火。
静淑仰头看着宫中的烟火,从红变蓝变黄等等,十分绚烂美丽。
等炮竹声静下来了,她转过身子,却见十步远处,卫均背着手站着。
静淑愣了下,走了几步,问:“你回来了?”
“嗯,回来不久。”
静淑垂头凝望着怀里的筐子,过了好一会,才消化了他真的被她等回来的消息,她将筐子塞进卫均的怀里,“给你,内务府今年分的冻梨,不知道你有没有,给你吃。”
“多谢。”卫均想着前几日下属给了消息,说是内务府送了一大堆冻梨,他们怕存坏了,为他分忧,全瓜分吃得一干二净了。
静淑犹豫了下,“我得回去了,过年好。”
“嗯,过年好。”卫均笑着回了话。
“我......”静淑转过身来,欲言又止。
卫均扬眉,“嗯?”
“没事,就是,问问你还出去么?”
“最近都不出去了。”
静淑点点头,缓缓地背对着卫均,慢慢地走了,可卫均望着静淑的背影,总觉得静淑有点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补昨天的,等会还有一更~~
第23章 争马匹
过年的时候,宫里上下都很忙,只有静淑的谨身殿最为清闲。没有母族过来探望,刘太后也没空找她麻烦,她又不好意思去济北公主那儿打扰。
宜阳公主晚宴的时候进宫了,静淑没有去。后来听了进宫来探望她的辽西公主说起宜阳公主和驸马蜜里调油,但辽西公主总觉得他们有点不太对劲。
静淑并没有琢磨太多。
就这样吵吵闹闹过了年。
到了开春时候,小皇帝突然说要骑马,可把刘太后等人吓到了。刘太后亲自劝了,小皇帝却依旧很坚持,于是,便合宫上下都去了马场了。
不过玩上一两日。
到了马场,静淑一直没有太多兴趣。只是其他公主们早已经选好马上了马背,若是就她一个人,倒是让人笑话了。
静淑只能领着丝竹去了马厩。
马厩里头还有一些马,踢踏着脚,呼哧呼哧地甩了甩马头,鬃毛飘起来,很是漂亮。
静淑来回看了一圈,随手点了一匹马,太监自是要进去牵马了。
“慢着!这马本宫要了。”南安公主一手拿着鞭子,站在静淑后头,似笑非笑地瞅着静淑,纯粹来找茬的。
南安公主后头跟着牵马的小厮,这是她刚才出去溜达骑的马。
“你身后不是还有一匹马么?”
南安公主甩了甩鞭子,指着静淑:“要你多管闲事!本宫就是要那一匹马。”
静淑见她胡搅蛮缠,她懒得理,再看小太监左右为难,便退了一步,“行了,我不要那匹了,我要这一匹。”
静淑指向边上一匹马,南安公主一听,也跟着说:“本宫也不要了,要那一匹。”她指着静淑刚挑的马。小太监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上了。
“我要另外一匹。”静淑翻了一个白眼,再让了一次。
南安公主上前一步,“我也不要那一匹了,我要这匹。”她又再一次指了静淑要的那匹马。
静淑实在忍无可忍了,咬牙切齿地问:“南安,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看不懂么?就是不让你好过!”南安公主冷冷地上前几步,道:“本宫告诉你,你看上哪一匹,本宫就要哪一匹!”
“有病!”静淑公主吐出了这句话。
南安公主抓起鞭子就想甩向静淑,静淑快步跑了几步,指着南安公主身后的马,“我要那匹!”
“南安,你既然跟我过不去,那,你要哪匹,我就要哪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