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连冷笑一声:“民怨?一个小小的翼国罢了,朕要打他,打完了也翻不起一个水花来,何来的民怨?”
猗远不敢驳斥,事实确实如此,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攻打别国,确实有些霸道,太容易引发百姓不满了。
秦连进了朱雀宫,宫门紧紧关着,小桃栀在门口守着,来回走动,一副焦急不已的样子,连皇上来了也没察觉。
“为何关着门?”秦连背手而立,问道:“皇后呢?”
小桃栀这才看见皇上,急匆匆行礼,回道:“皇后娘娘在里面……”
秦连心里有些不安,追问道:“你怎么不进去陪着?”
小桃栀忙回:“刚刚程太医过来,说已经拿到了解药,现在正在里面给皇后医治。”
秦连皱眉,程太医拿了解药,为何不向他禀报?
一面想着,一面推门进去。
刚一进去,便闻到屋内一阵奇怪的味道,药味不像药味,甜腻中带着苦涩。
秦连皱着眉,转过屏风,便看见秋儿躺在榻上,程太医正在给她施针。
秦连快步走过去,程太医见他来,正要起身行礼,他抬手示意不必行礼。
“皇后如何?”秦连问。
程太医说:“微臣已拿到解药,只要挨过一个时辰,皇后便无大碍。”
秦连点点头,心里纵然有些疑惑,比如程太医如何拿的解药?为何不先来向他禀报?但眼下救治秋儿最为重要,便不再多言。
秦连坐在一旁陪着,起先秋儿睡得很安稳,只是唇色苍白了些。
当程太医施针到第十二根时,白秋开始微微皱眉,表现出不太舒服的样子。
秦连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程太医轻声说:“你轻一点。”
程太医拿针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说道:“是,皇上。”
又一根针施到侧颈,白秋忽然浑身战栗了一下,秦连紧张极了,低声对程太医道:“为何会这样?”
程太医聚精会神确保银针已经在正确的穴位上,无声地松了口气,放开银针,缓缓回道:“这是正常反应,皇上不用担心。”
秦连看着秋儿头顶好多根银针,心疼不已,问道:“还有几根。”
程太医再取出一根长针,道:“最后一针。”说完,便往白秋衣领处伸去。
秦连死死盯着程太医的手,双眸里净是警告的意味。
程太医顶着来自皇上的巨大压力,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找准穴位,扎了进去。
最后一针刚落下,白秋似乎更加难受,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呼吸有些急促。
不等秦连问,程太医便解释道:“接下来一个时辰,沾着解药的银针会将皇后体内的毒素一点点排出来,排毒过程会伴随着全身经脉疼痛,只要过了这个时辰,皇后便无大碍了。”
秦连握着白秋双手,防止她乱动。
这一个时辰过的很慢,不仅对昏迷不醒、噩梦不断的白秋来说是这个,对于秦连来说更是这样。
看着银针一点点变黑,秦连觉得,好似那些针就扎在他心尖一般的疼。
白秋疼到最后,呜咽得嗓子都哑了,她紧紧抓着秦连的手,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死都不肯放。
秦连不停地抚慰她,在她耳边不断轻语:“没事”,“别害怕”,“朕陪着你”,“不会有事的”,“再坚持一下就好了”,“等你好了,你要做什么朕都答应你”,“你是朕的皇后,不会有事的”……
说到最后,秦连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终于,毒素排尽,白秋安稳了些,但还是死死抓着秦连的手不放。
程太医将染了毒素的银针一根根拔下来,秦连松了口气,拿着手帕为她擦汗。
程太医收了银针,再诊脉象,然后道:“皇后娘娘毒素已除尽,腹中胎儿未曾受到影响,请皇上放心。”
秦连撩开秋儿凌乱的发丝,道:“嗯,有劳程太医了,你先下去吧,改日朕会在宫中设宴,专门答谢程太医。”
程太医颤颤巍巍:“微臣惶恐,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秦连很有耐心地回:“无妨,先下去吧。”
程太医收拾工具,临走前又说:“虽然皇后娘娘体内毒素排尽,若用草药泡一泡全身,恢复得快一些。”
秦连点点头:“下去准备吧。”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越快越好。”
程太医领命离开。
秦连坐在榻前,看着白秋,轻声唤道:“秋儿……”
白秋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醒。
不过半个时辰,药浴便已备好,白秋还未醒来。
秦连想都没想,直接将秋儿抱了起来,往浴房走去。
浴池很大,整个充满了草药的味道。
一路颠簸,白秋逐渐从深度昏迷中醒过来,刚有些意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便钻入她的鼻腔。
她的任何反应都没有逃过秦连的眼睛,秦连就那么抱着她,轻声唤道:“秋儿,你醒了?”
白秋缓缓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涣散,看见秦连的第一眼,便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熬过苦难,睁开眼看到秦连时,心里很有安全感。
“程太医说你没事了,朕带你来用草药泡一泡,身体恢复得快些。”秦连带她坐在浴池边,屏退一众下人。
白秋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泡过药浴,白秋精神了许多,可脸上始终带着可疑的绯红。
离开浴房时,秦连抱着她一堆打湿的衣物,在后面追着说:“外面凉,你慢些。”
白秋落荒而逃。
第二日,秦连召见程太医,问他关于解药一事。
程太医如实道:“是一小孩将药送到保仁堂,保仁堂的老板送来给微臣的,落款处写着长辛的名字,微臣便知这就是解药。”
秦连问:“那小孩现在何处?”
程太医答:“微臣派人查过,只是西郊城隍庙的小乞丐。”
秦连若有所思,没再深追。
自皇后的好了以后,秦连很明显的心情好了许多,处理政事更有耐心,朝臣体会最深。
比如这天早上,京城一桩命案牵扯出一桩陈年冤案,若是以前发生这种事情,整个刑部都要挨骂,但今天,皇上只冷着脸派人彻查,便再无多言。
刑部众人暗自松了口气,算是躲过一劫。
所谓祸不单行,好事成双。
白秋的身体好了以后,南方灾情也逐步控制起来,民怨渐止,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经此一事后,秦连越发将白秋看得严,特意调来四个影卫寸步不离地跟着。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秦连琢磨着把猗远派去跟着皇后,猗远听了,暗自抹了把汗,不是他不愿意跟皇后,只是他不放心别人跟皇上。
猗远生在影卫之家,从他出生那一刻起,便被当成皇家影卫来训练。
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便挑选了他作为贴身影卫。
这么多年以来,猗远成了少有敌手的顶级影卫,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适合皇上的影卫了。
所以当皇上叫他去保护皇后时,他犹豫了一下,说:“皇后娘娘毕竟是女儿身,卑职跟着多有不便,不如找个同为女子的影卫?”
皇上觉得有理,便开始秘密张罗着给皇后找。
与此同时,秦连又让猗远派人探查长辛和宁皎的下落。
至于攻打翼国,等南方问题解决以后,就该好好考虑了。
毕竟是敢伤害他的皇后的人,怎么可能就那么放过。
这天深夜,秦连批完奏折,回想起秋儿被劫那天的事,忽然想到什么,便传猗远进来。
“去福宝寺那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朕汇报?”秦连问。
猗远回:“是。”
秦连问:“关于陆群?”
猗远回:“是。”
秦连桃眼微眯:“何事?”
第38章 取名
“卑职查到一些事情, 关于皇后与陆群信件往来的。”猗远说。
秦连没说话,示意他接着说。
“卑职觉得, 那些信件可能是伪造的。”猗远说。
秦连挑眉:“伪造的?”
“皇后娘娘的字迹清秀端正, 最是容易模仿,所以卑职以为,其中有部分信件是有人故意伪造的。”猗远说。
秦连问:“谁伪造的?这么做有何目的?”
猗远说:“据卑职所查,有可能是为了离间您和皇后娘娘所造……”
秦连听了,觉得有些好笑, 在别人眼里, 他和秋儿的感情就那么容易被离间吗?
若真如猗远所说, 那些信件是伪造, 那么信里那些暧昧不清的话也就是假的了,所以他的皇后, 自始至终都没有对陆群有过其他的感情?
原本秦连觉得,就算秋儿对别的男人动过什么感情, 但现在秋儿是他的皇后, 只要秋儿以后一心一意地在宫中陪着他,他可以不在乎以前。
此刻突然听说那些所谓的秋儿和别人的暧昧关系都是假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想要一颗糖,最后却得到一整个糖点铺一样。
“关于此事,再好好查查,牵连其中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秦连说, 他总觉得这件事若是深追到底,一定会牵出几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猗远也是这么想的,就算皇上不让他接着查,他也会暗中调查的,这件事,远没有浮在水面的那么简单。
进入秋季以后,白秋的身子越来越重,整个人也越来越懒。
算了算日子,离孩子出生也只有两三个月了。
白秋不敢胡乱折腾,安安分分地待在宫里,哪儿也不去。
只是那琉璃宫中的戴妃,似乎又闲不住了。
刚刚立秋,早晚有些凉意,长梓园里葡萄石榴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