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楼!好你个逆子,你敢去那种地方!”这下子谭老爷再也忍不住,左右环顾,没有什么顺手的东西,干脆将自己脚上的鞋脱掉,举着鞋朝谭松吟后背开抽。
谭松吟并不躲闪,刘姨娘怎么拉都拉不住,边拉边问:“松吟,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我只是在那住了一夜,我什么都没做!”谭松吟尽力解释。
“客栈你不去,偏偏跑到那种地方,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谭老爷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快来将少爷拉出去!”刘姨娘一看实再拉不住,便朝门外家丁喊道。
第3章 抱住他的腰
家丁进门将谭松吟拉走,而谭老爷由刘姨娘安抚。
这样一闹,反而让谭松吟原本沉重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不少,这件事虽然不光彩,好歹也算是暂时解决了。
唯一不忍就是将父亲气病了,想到此他又内疚起来。
谭老爷血压上升,头昏脑涨,喝了些药在床上哼哼唧唧。
“老爷,别生气了,说起来不完全是松吟的错,松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心软。”刘姨娘苦口婆心尽量劝慰。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谭老爷嘟囔着。
“松吟不是说了,只是在渡春楼住了一夜,什么都没做,他不常出门,即便出门不是马车就是轿子,他哪里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说到此刘姨娘不禁叹了口气,“若不是几年前的那件事,松吟怎么会这样,从前是那么意气风发的少年,就为了救人才……从那以后他的性子就变了,外面的闲言碎语,还有他这满心的抱负,他心里也是难过的,我亲眼见着他一天比一天不爱说话,不爱笑,十天半月不出门成了常事……”
刘姨娘说起往事,也让谭老爷动容不少,他又何尝不知道儿子的委屈,按照本朝律,相貌丑陋还有毁容者不得科举,他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哪个高门大户家的女儿会愿意嫁给一个没有未来前途又毁了容的人呢?
谭老爷想到此,气也消了,只剩下对儿子的可怜。
“老爷,你若不愿意出面,和陈家的交涉就交给我吧,我保证不让松吟吃亏。”刘姨娘一口应承下来,这么难堪的事谭老爷自然不方便也不愿意出面,她一个妇道人家反而没这么多顾忌。
将谭老爷安抚好,刘姨娘又来了谭松吟的房间,谭松吟正坐在窗边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姨娘,我爹怎么样了?”谭松吟忙问起谭老爷。
“刚服了药,睡下了,我见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昨天没休息好?”
“在那种地方,自然是没休息好。”谭松吟尴尬的笑笑。
“我已经和老爷说好了,陈家若是来,我便与陈家交涉,那些聘礼什么的,也要拿回来。”
“一切有劳刘姨娘娘了。”谭松吟起身给刘姨娘作揖,刘姨娘嫁入府中十数年,虽然不是生身母亲可对谭松吟却很疼爱,自己生母前几年得了痴呆症,不认人,也都亏得刘姨母照拂。
“你父亲刚才念叨着想吃王记糕饼铺的糯米团子,你上街去给他买一些吧,他若是知道是你买的,定会很高兴的。”
“好,我这就去。”听说父亲想吃,谭松吟自不必说,要亲自去买。
***
许竹卿刚刚从做活计的聚贤酒楼领了这个月的工钱,欢天喜地的数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揣进荷包,站在街角不经意的眼,一眼扫到爹爹还有后母的兄弟几人,正东张西望的朝这边走来。
许竹卿顿时腿软,曾经在家的困苦日子从脑海深处翻涌而来,后母的毒打,所谓亲戚的讽刺,一大家子都指望她做村里土财主的小妾好都来沾沾光。
“怎么跑到凉州城里来了。”许竹卿觉得不对,看他们这架势就是在找人,好在街上行人不少,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
许竹卿将工钱麻利收好,慌乱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藏身地点,干脆掉头往反方向快步走去,没走两步,发现二叔带着她的两个堂哥也迎面走过来,前后的路都被堵死,如果这次被抓回去一定就这辈子都逃不出来了。
急中生智,见街边停着一辆马车,车夫不在,干脆麻利跑过去身子一跃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是谭松吟,猛的见一个人钻进来还有些惊讶,定睛一看是许竹卿就更惊讶!
心想,真是冤家路窄,这个哄骗他去青楼过夜的坏蛋!
许竹卿以为马车上没有人,抬眼一看谭松吟坐在这里也吓了一个激灵。
许竹卿见了他自然心虚,若是照平常肯定拔腿就跑,可眼下街上局势比马车里还凶险。
“你进这里来做什么?”谭松吟本想发火一番,奈何见她是个姑娘,也不想过多为难,“快点出去,否则我不客气了。”
“谭少爷,稍安勿躁,先消消气,我稍后在再跟你解释!”
谭松吟所谓的发火许竹卿根本不怕,马车帘半掩,许竹卿神色慌张的偷瞄外面动静。
亲戚一伙人好死不死的聚集在马车外,只听二叔张口问:“你们打探的怎么样了,可找到那丫头了?”
许父皱着眉头一脸丧气:“这条街都打听过了,都说不认识这个丫头!”
“前几天来城里探亲的五婶子说在这街上见到了那臭丫头,难不成是眼花了?”
许竹卿紧张的整个人都绷紧,大气都不敢喘。
马车外的对话谭松吟也听的一清二楚,又见她这般紧张,便知道这群人要找的是她!
谭松吟一笑,身手便要去掀开帘子,许竹卿忙双手扯住他的手臂,眉毛坠成了八字形,一脸乞求神色。
谭松吟将她手拉开,将帘子掀开的瞬间,许竹卿一头扎进他怀中死死的环抱住他的腰,如同鹌鹑一般将头别进他的腋下。
这一串操作让谭松吟浑身像触电一般,掀帘子的手停在半空。
恍惚间只记得她扑过来的瞬间头发上的茉莉香气散发开来,沁人心脾。
“别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求你了……”许竹卿手上力道加重,只敢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低语。
一时间,反而是谭松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谭松吟的手松开,帘子又被放下,马车外的亲戚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更加联想不到许竹卿会跟这华丽的马车能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你的仇家?”谭松吟也低声问。
许竹卿不言不语。
谭松吟就这么任由她抱着,双臂高高抬起,直到马车外的人都离开。
“他们走了。”谭松吟又道。
稍许,许竹卿将信将疑的将头抬起来,前额发丝凌乱,脸色被闷的有些绯红。
试探性的将身子直起来,借着马车帘缝隙确实见外面没了人,这才大松一口气。
“他们也是被你骗过的人吧?”谭松吟低头整理了自己略微褶皱的前襟问道。
许竹卿也整理自己的碎发,这两个人一个整理头发,一个整理衣衫,颇有些古怪的意味。
“不是。”许竹卿淡淡的回道,并没有想往下说的意思,毕竟这样的过往,这样的家人,说出去就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
“不是,不是你为什么怕成这样,定是亏心事做的多了。”谭松吟恶狠狠地道,又想起来自己被她骗进青楼的事。
“之前那件事算我不对,可我也叮嘱老板了,只给你准备酒菜,姑娘就算了,”许竹卿抬眼有些心虚的偷瞄他,“是你自己说的,能吃饭睡觉就可以,我也是好心见你跑了新娘,希望那里的姑娘也可以给你一点慰藉么……”
“你……”谭松吟被许竹卿这无理也要辩三分的气势弄的哭笑不得,“姑娘,你讲不讲道理,早知道你这样,刚刚我就应该把你交给那些人!”
“好啦,之前的事我跟你赔罪,就算我有那么一点点对不起你,这次也是你帮了我,我无以为报,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就来聚贤酒楼来找我。”许竹卿拍了拍胸脯道。
“你在那?”谭松吟问。
“我常在那里打杂。”
“你还真是什么都干啊!”谭松吟忍不住惊叹,犹记得她连代嫁这种活儿都接。
“没办法啊,”许竹卿翻了他一眼,“有人天生好命,整日养尊处优,就像你这种大少爷,怎么会明白我们这种市井小民的痛楚啊。”
谭松吟哭笑一声,刚想要辩驳,便被许竹卿打断:“好了,我该走了。”
许竹卿刚准备下马车,便见车夫掀开帘子道:“大少爷,点心买好了,这断货了,他们铺子现做的……”
话音未落,便见许竹卿从马车里钻出来,车夫还以为自己认错了车。
“好,回府吧。”谭松吟在马车里说道。
车夫不敢耽搁,将点心交给谭松吟便驾车而行。还十分好奇这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回去不要跟人说起这个姑娘的事。”谭松吟叮嘱道,车夫不敢不从,痛快的应着。
谭松吟之所以这样,就是害怕人多嘴杂再给她添些什么麻烦。
谭松吟坐在车里,再次将马车上的窗帘稍稍掀开一条缝隙,注视许竹卿的背影渐行渐远。
回想她发间的茉莉香气,一切恍惚如同还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