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择一目光流连画上,不舍得少看一眼,细细品味,如同在这山水图上游野一番,爱不释手:“不急,我要好好鉴赏一番。”
谭松呤不再言语,眼只望着窗外风景,目光远眺,思绪纷飞。
白择一所谓的因画成名,实则是他谭松呤的功劳,谭松呤从小便擅长山水,与之平齐的白择一则擅长花鸟,随之白择一天赋有限,年岁渐长画技却不见精进,而谭松呤却进步惊人,看过他的画的人皆说如临景中。
奈何谭松呤毁容,无心作画,白择一取了他一幅旧作与外人讲是他所作,机缘巧合下被京城的高官看中,从此一画成名。
白择一来恳求谭松呤帮他隐瞒,谭松呤当然不肯,二人就此不欢而散,而后谭松呤顶着一张毁容的脸去参加宴会,被一群纨绔公子哥儿当众羞辱,白择一挺身而出为他解围,与那些人大打出手,为此伤了人还惊动了官府,谭松呤过意不去,二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分,权当报答,做了白择一身后的画手,亲手将白择一送到天上去。
一年只出两幅,署名白择一。
谭松呤自认为不声不响的暗叹了一口气,可全然被白择一听了一清二楚,白择一在心头暗笑,却丝毫未表现出来。
“对了,这许姑娘还未曾许配人家吧。”白择一目光不离画,问起来。
“这我并不清楚,”谭松呤一愣,继而转过头来,“你怎么为起这个?”
“我对许姑娘感兴趣,”白择一抬起头来,对上谭松呤的眼睛,满满的自信,“佳人如花,我喜欢。”
谭松呤的喉咙仿佛被一把锁头紧紧扣住,想说的话却是半句也说不出口,只怔怔的望着白择一,头脑嗡嗡声越见清晰,酸意泛滥。
白择一看得出,谭松呤也是喜欢许竹卿的,那又如何,他想要冰莲,想要许竹卿的血,整个凉州城里想要嫁给他的姑娘一抓一大把,何况一个许竹卿,再看看面前的谭松呤,两道疤痕尽毁前程,即便他对许竹卿再有心思,也不是他的对手。
谭松呤垂下眸子,生生的将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白择一想到的,他也想过。他喜欢许竹卿没错,可这等才子摆在她的面前,她会不动心吗?
第14章 自惭形秽
白择一见着谭松呤微愣的神情一点也不意外,反而装作不知的问:“怎么了?”
谭松呤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忙摇头:“没什么。”皮面上可以勉强维持平静,可内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松呤,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何对这个许姑娘感兴趣,”白择一直起身子,暂且将画收了,“这凉州城里的姑娘多的数不清,唯有许姑娘给我不一样的感觉,我就是觉着她与旁人不同,可以说我对她是一见钟情。”
谭松呤默默点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是,的确是与旁人不同、、、、、、”
“你也如此觉得是吧,那你说,若是我与许姑娘表白,她会不会同意?”白择一在谭松呤面前步步紧逼,他了解谭松呤的性子,顾念太多,只要他先一步提了,他自惭形秽定不会再有任何动作,他白择一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我想,”谭松呤失了魂一般尴尬的笑笑,那笑有多难看只有他自己清楚,“我想也许会同意吧。”
“我就说,凉州城里没有对我不动心的女子,这几日便让她先好好养身体,等她好了,我再与她说起。”白择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透了几分轻狂在外,多年的顺风顺水已然让他得意忘形,甚至都已想不起他这一身的荣耀是如何来的。
谭松呤的心随着白择一的笑声又纠在了一起,像是被谁死死的拿捏着动弹不得,又好像有细密的针角用力扎过,伤口不大,一针一针的却像要扎死人。
他默默的握了拳,连佯装笑意都装不出来,如同一层阴云在他头顶突然罩下。
白择一取了画春风满面的离了谭府,谭松呤失了魂似的离了书房,朝许竹卿住的厢房走去。
房门没有关,才行至跟前,便听到连翘和许竹卿在房内闲话家常,实再禁不住好奇,谭松呤停了步子驻足在房门一侧,细细听着。
“富贵儿姐姐,方才那白公子与你说了什么,怎么我回来一看你脸那样红?”连翘少不经事,只是对这些事有些猜测还不敢下定论。
“没说什么,”许竹卿饮了口茶,看连翘的眼神有些躲闪,“怎的这样问。”
“我看见他摸你头顶了。”连翘直白不含糊。
许竹卿一口茶打着旋流进了嗓子眼儿,随之就是一阵呛咳。
连翘见状忙起身过去拍拍她的后背。
许竹卿好歹平复了咳嗽,胡乱用手抹了眼角呛出来的残泪问:“你怎么看见了?”
就方才他在屋子里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不光我看到了,谭少爷也在门口,应该也看见了,不过他应该不知我也在。
许竹卿一怔:“他也看见了。”
连翘点头,如实说来:“不过我看谭少爷脸上挂着不高兴呢,我就没敢去跟他打招呼。”
听到此处,许竹卿心下也有些不痛快,不知为何,这种事儿被他见了她就是不舒坦。
“富贵儿姐,那白公子看起来有些怪,好像对你有几分意思,”连翘八卦起来,面上带着坏兮兮的笑,“你觉得呢,白公子怎么样?”
连翘这样问,谭松呤周身神经又是一紧,眉头锁得更甚,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她将答案说出口。
“胡说什么呢,白公子怎么会对我有意思。”白择一神情太露,傻子都看得出来,许竹卿不傻也不瞎,可是总觉着不是那么回事儿。
连翘又来了劲儿,忙坐到许竹卿身旁,胳膊肘推了一下许竹卿的腰间:“富贵儿姐,我可不小了,有些事我可是看得出来的,这白公子这么优秀,是多少姑娘的梦中人啊,你就一点不心动?”
听到这,谭松呤的眸子黯淡下来,连同整个身上的精气神儿都泄了一般,思来想去听人墙角并非君子所为,再加上生怕听得让他伤心失望的消息出来。
谭松呤转身欲走,又听屋里传出许竹卿的声音来:“白公子看似无可挑剔,许多人都喜欢他,可我偏偏不喜欢。”
简单一句话,让原本心灰意冷的许竹卿眼中又瞬间布满了星辰。
“为什么?”连翘锲而不舍的追问。
“我也说不好,”许竹卿话间有些犹疑,随意的端起茶碗在中手把玩,“就是觉得他不真。”
“不真是什么意思?”
“有的人,好像默默无语,对人对事都很冷淡,比如谭少爷这样,但内里不难看出有一颗炽热的心肠,”许竹卿仔细回想着谭松呤的脸,竟没发觉得皆是笑意,“但有的人,看似什么都好,却上下都透着冰凉,白公子就给我这种感觉,所以我说他不真。”
许竹卿话只说了五分,实则她心里想的是,若是真的可以选,她一定会选谭松呤。不过在她心里,这也就是想想罢了,谭松呤大家大户,自己这样的身份怎么会入了他的眼。
门外谭松呤听得内心激荡,方才白择一强压的那些阴霾尽数烟消云散,不见踪影,别人的看法能如何,只要她懂就好了。
谭松呤本想一走了之,眼下又换了主意,正了衣冠,收了方才笑意这才故意弄了声响,清咳一声。
“谭少爷。”连翘和许竹卿异口同声说道。
“谭少爷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跟你说。”许竹卿站起身来。
“请讲。”谭松吟从进了门眼神就没有离开过许竹卿,只等着她说话。
“我现在身子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我想住在府上多有不便,我们还是回去了。”这两天耽误的工钱让许竹卿心上滴血,耽误一天就是白花花的钱没了,她怎么能舒坦。
“你身子确实好了吗,你确定?”谭松吟上下打量,虽然不舍得她离开,常让她留下又不妥。
“好了,”许竹卿张开手臂,向她展示自己的健朗,“看,我这不是没什么事了吗。”
谭松吟点头:“好,如果你愿意走,我也不强留。”
“少爷,周夫人来了。”小厮跑来通报。
“周夫人……”谭松吟眉头一皱,这所谓的周夫人他当然知道是哪个。
小厮以为他不知还追加了句:“就是周沉鱼周夫人。”
“我知道,你下去吧,就说我不在府里。”谭松吟二话没说,直接拒绝,小厮转了转眼珠儿,又窥了一旁许竹卿两眼,便退了下去。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谭松吟的大好心情都被周沉鱼给毁了,眼下周沉鱼有心示好,即便他拒绝多次,她反而迎难而上,这是让谭松吟最为头疼的。
待谭松吟走得远了,连翘又鬼头鬼脑的凑上来:“富贵儿姐,我听人说,这周沉鱼周夫人曾经和谭少爷定过亲,不过因为后来谭少爷毁容,所以便把这亲退了。”
许竹卿一个激灵,侧头一脸不敢置信:“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许竹卿这才终于明白当时在聚贤酒楼遇见谭松吟和周沉鱼喝酒时候为什么二人神色都那么古怪,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