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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若安年 (酌颜)



裴锦箬敛下眸子,眉心却是攒起。

燕崇亦是声音缓缓低落下去,似是沉思了片刻,抬起眼来,见得她苦大仇深的模样,便是抬手,轻弹了她脑门儿一下,“好了,别多想了,左右,我如今被禁足在家,你也得陪着我禁足,外面就是闹翻了天,也与我们没有干系。”

裴锦箬却是皱眉拉下他的手,“别乱动,不痛么?”

燕崇默了默,“还真不痛。”

不是不痛,是痛到麻木,已感觉不到了。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待得回到房中,为他剪开衣裳处理伤口时,裴锦箬还是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后背红肿出血不说,最触目惊心还是她今早才又重新上药包扎,层层包裹起来的那个贯穿的刀伤,伤口又是崩裂开来不说,更是肿得老高,竟比新伤时瞧着,还要严重了许多。

烧刀子浇上去,燕崇总算又觉得痛了。

很痛,痛得那般能忍的他亦是浑身绷紧,青筋暴露,控制不住地颤抖。即便咬紧了牙关,也忍不住闷哼了两声。

裴锦箬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伴,默默递出,被他紧握住的手,掐得生疼,她也没有哼上一声。

好在,洛霖他们虽不是大夫,但对于处理伤口,都是经验丰富,很快,便将伤口重新清洗、上药,并包扎了起来。

等到一切结束,燕崇却也如同虚脱一般,软倒在了卧榻之上,浑身汗津津的,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裴锦箬心疼地为他擦拭着额角,放低嗓音道,“你先好好歇会儿。”

燕崇脑袋有些昏沉,只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眼皮便是重得垂落下来。

裴锦箬探着他的额头,眉心微微颦起,也幸亏他身子自来健壮,否则,哪儿能受得住这般折腾?

即便如此,没过一会儿,燕崇还是发起热来。

好在,裴锦箬已经很有经验了,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用温水擦拭他的手脚,等到入夜时,温度总算降了下来,他也睡得安稳了,再不如之前那般,呓语不断。

裴锦箬松了一口气,抬手让红藕将水盆子端了下去,她却还是坐在床沿边,望着他的睡颜,敛起眸子。

这回,算得消了后顾之忧,能安心养着,伤,总能好的。

正在沉吟间,便听得窗外丁洋的一声低喝,“谁?”

下一瞬,便是隐约有拳脚交加的风声。

裴锦箬皱了皱眉,探头往燕崇看去,见他还是睡得安稳,这才放了心。

窗外,安静了下来,片刻后,窗棂上才传来两声轻叩。

裴锦箬为燕崇掖合了被褥,这才起了身,不疾不徐绕过落地罩,出去外间。

花厅内,丁洋已是押着一人进来。

那人一身夜行衣,遮面的黑巾已是被扯去,露出了面容。被丁洋将手反剪在身后,却是一副从容的模样。裴锦箬望过去,却是惊疑地挑起眉来,这人,有些眼熟。

见到裴锦箬,那人却是双肩用力一抖,也不知是怎的,丁洋竟是一时抓他不住,被他挣脱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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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父子

眼见着那人直朝裴锦箬而去,丁洋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要对裴锦箬不利,电光火石间,手已紧握刀柄,利刃,当即就要出鞘。

那人却是抢步上前后,便是在隔着裴锦箬两步之遥处停了步子,跪下抱拳道,“属下是奉我家少主之命而来。”

这事态,完全出乎了丁洋的意料之外。他一时愣住,下意识地抬眼往裴锦箬望去。

裴锦箬却是神色如常,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丁洋将手从刀柄上挪开,迟疑地应了一声“是”,又往那恭敬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望了一眼,这才退了下去。

裴锦箬挥了挥手,绿枝也是会意地一道退了出去,并掩上了门。

裴锦箬这才望向那人,淡淡的,“你家主子让你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我家少主知道二公子伤了,特意让属下送了上好的伤药过来。”说着,已是奉上了一个青花瓷瓶。

裴锦箬却只是望着,并不伸手去接。

那人却也并不诧异,只默了片刻,才将之放在了身前的地面上。

“除了伤药,少主还让属下带了一样东西。”这回,又另摸出一个物件,一并紧挨着那瓷瓶放了。

这回,裴锦箬望过去时,神色间却多了一抹惊色。

“最后,少主让属下给夫人您带句话,天凉了,这凤京城中,风雪将至,怕是很冷,二公子要养伤,便莫要出门了。”

说罢,便已是顿了顿首,深深一拜。

裴锦箬正在看着地上的物件发呆时,他怕也是知道裴锦箬不乐意瞧见他,趁着那档口,人便已无声无息窜了出去。

绿枝她们没有听见她唤人,也不敢进来。

她眨了眨眼,醒过神来,终究是走将过去,俯身将那药瓶和另一样东西拾了起来,捧在手里细看了片刻,这才转身徐步进了内间。

转过落地罩,却见着本应该沉睡的燕崇不知在何时醒了过来,若有所思的模样,听得隔扇的“吱呀”声,这才转头往她看了过来。

裴锦箬没怎么惊讶,却很是无奈,“都听见了?”这人伤成了这样,还这般警觉,可见即便睡着时,这绷紧的心弦也未曾放松。

燕崇却还是稀松平常地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裴锦箬心领神会,将手里的物件转头递给了他。

“我瞧过了,确实是真的。”

燕崇一边翻看着那个荷包,一边点头道,“确实是真的,这世上,能如你这般将鸳鸯绣成鸭子的,委实不多。就算是仿造,也未免有些为难人。”

回过头,见裴锦箬瞠圆了一双眼瞪着他,他不由低笑出声,“不过,我喜欢。我家绾绾哪怕是绣只猪给我,我也稀罕。”

裴锦箬哼了一声,算他反应快,给圆回来了。

“这东西他是何处捡回来的?”这荷包还是她去年闲来无事时做的,因着做的不好,本也没打算用,谁知燕崇瞧见了,便硬是要讨要去,还死乞白赖地非让她在荷包的边角上绣上他的名字。

只是,这荷包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就太丢脸了,她非让他应下不能戴出府去,她才肯给他。

可是,这会儿,这荷包却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还带着血迹,又是让叶准送回来的,其实并不难猜。

“不会是荣王被害之处吧?”

“若是我今日没能过了这个坎儿,那一定是在那里被人发觉的。”不过,现在倒是没用了,毕竟,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府中“养病”呢,若是要用这么一只荷包就来指摘他,未免就太儿戏了。他燕崇不是傻子,永和帝更不是。如今,不过是叶准用来提醒的信物罢了,是以,可以轻易给出。

燕崇翻看着那个荷包,神色如常。

裴锦箬却是蹙了蹙眉心,有些后怕,这一环扣一环的,原是打的一箭双雕的好算盘。若是今日没能遮掩过去,那到时再拿出这个荷包……

“这件事,他到此时才来提醒,看来,他是真恼了你。”刺杀萧允之事,萧綦逃不开干系,而如今,叶准显然已经站在了萧綦那一边,这件事,不管是不是他谋划,只怕他都不可能不知晓。

燕崇眸底似是有一瞬的沉黯,末了,却是勾起嘴角道,“这世间的情,并不只因亲缘。”

裴锦箬望了他一眼,终究是没有开口。叶准和他之间,又哪里是血缘那般简单?他们都是有自己的坚持与底线,更是清楚地明白,自己脚下的路该往何处走的人。

可有些事情,却也真的只如血缘那般简单。

一夜无话,翌日清早,早膳后,靖安侯来了。

昨日,燕崇回府时,他也来过一趟,确认了他的伤不会危及性命,便是离开了。

今日再来,且神色端凝,自是有事要谈。

裴锦箬很是识相地离开,并将伺候的人也都一并支开了。

父子二人关起门来,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竟是直谈了一个多时辰。

其间,裴锦箬就在东次间里,一边看着晟哥儿在炕上翻身玩耍,一边做着针线,偶尔,竟是能隐约听见靖安侯的怒吼声,想来,父子二人并未相谈甚欢。

也难怪,等到靖安侯出来时,脸色铁青,连晟哥儿也顾不上看一眼,便是踩着既重且快的步伐而去。

裴锦箬见了燕崇,便是不由叹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呢?父亲年纪也大了,你少让他上火动怒。”

“我是与他好好说的呀,只是,我一说出来,他就跟点燃的炮仗一般炸了开来,我能有什么法子?往后,我与我们晟哥儿说话可万万不能这样。”燕崇反倒一脸的委屈,末了,还引申到了自己和晟哥儿身上。

裴锦箬无奈而笑,“你和父亲说什么了?”怎么能让他气成了这样?

“也没什么,我就是跟他说,他还年轻,终日在家里也是无所事事,不如好好教导燕峑,好歹也是燕家的子孙,往后,也能让他独当一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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