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城门将近, 马却一声嘶鸣,前蹄在地上一翻,便横倒了下去。
车身剧烈晃动, 马车中的曹利慌乱道:“怎么回事!”
外面却没有传来赶车人的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曹大人, 陈某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这人语气平淡,曹利却惊得汗毛立起,额头上顿时冒起了冷汗, 他哆嗦着手撩开帘子,就看到了明吾卫的腰牌。
“陈……陈大人。”
陈义身后跟着一众明吾卫,此刻他正站在马车前,道路旁的火光映得他一张脸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曹利的手紧紧抓着车门边, 以保持身子的镇定,他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陈大人突然拦了在下的车, 可……可是有什么事?”
“曹大人既然急着逃出城去, 又何必在这里和陈某装糊涂?”陈义审视着他,目光冷冽,“劳烦曹大人跟我走一趟。”
曹利登时吓得身子一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便被明吾卫强压着离去。
陈义一路压着他回了宫中,匆匆走进养心殿,向皇上禀告:“陛下,臣已将曹利带来了。”
皇上放下了手中的笔:“带上来。”
曹利被明吾卫压着跪到了地上,明吾卫一松手,他便弯腰低垂着头,颤颤巍巍道:“臣叩见皇上。”
皇上阴沉着脸:“今日朕问你的话,你要全部如实招来。”
————
三日后,皇上终于对先前袁琛呈报的其子死亡事实下了旨,即日起恢复郁家侯爵,赦免徐家,许徐家流放之人返还京城。
郁府一扫前段时日门前的破败,这天宣王亲自登府,与郁子肖在书房中攀谈。
“父皇这次动了大怒,亲审了曹利,君威之下,曹利已将什么都招了。”萧承昱脸色有一层愠怒,“于衡一案,原是太子早就料想到时日一长,阴阳账册必然会露出端倪,曹利自然也有此顾虑,自己告病卸官,推举了于衡上任,真是好一出祸水东引!”
“可惜了那于衡,年纪轻轻,初入仕途便蒙冤而死。”郁子肖谈及此,既惋惜又懊悔,“当时我也未再深一步查下去,若是当初……”
萧承昱安慰他:“斯人已逝,你也不必太自责了。于光不入官场,一心想要从军,我已将他安顿在军中,日后也会代于衡照拂他一二。”
“萧承文这次派手下刺杀将士,先前还设计杀害了禁军首领的独子,当初的旧案又被翻出来,皇上这次若再包庇他,朝堂之上必然有人议论。”郁子肖道,“我一直未得到消息,皇上究竟打算如何处置萧承文?”
萧承昱叹了口气,摇头:“父皇一直未下旨,上朝时也绝口不提此事,若有朝臣上奏,父皇便要散朝。”
郁子肖喝了一口闷酒。
先皇后乃皇上发妻,萧承文亦是他的嫡长子,皇上登基前便只有这一妻一儿,感情甚为深厚,后来先皇后逝去,皇上对这个嫡长子更是器重,故而先前发生许多事,太子都只得了些不疼不痒的惩罚,可朝堂上早已有人不满,这回无论如何,皇上也保不住他了。
皇上是一个父亲,但更是一个帝王。
此回所有事实浮出水面,知情人已不再少数,他若强行压下,定然会失了众人之心。
皇上杀伐果断,为人冷酷,却一次次在太子的身上犯糊涂。他们此次做了这番努力,郁子肖怎能让自己功亏一篑,皇上既然犹豫不决,他自然要推上一把。
就看萧承文如今被逼到这个境地,会如何做了。
————
养心殿外,太子已经跪了一整天。
皇上却始终不肯见他。
今日外面下着风雪,他膝盖已经冻得发麻,身边的宫人们想要来撑伞,全都被他遣了下去。
这么多天了,父皇既然还未下旨,定然是心中还有不忍,在想法子如何保全他。
他已经拿到了决云令,已经派人去解决了宣王和郁子肖。这个时候,他本该在东宫的卧榻上,安心做他的太子,绝不是像此刻一般跪在这雪地里,等着父皇的定夺。
明明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郁子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合该是成了一条废物,为何他还是输给了郁子肖?!
他怎能不恨?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身边的常公公推开门走了出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道:“殿下回去吧,陛下已经歇下了,今日是不会再见殿下了。”
萧承文勉强挤出一个笑:“今日见不到父皇,孤是不会离去的。”
常公公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殿下啊,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再跪也没有用的,何苦呢?还是回去吧。”
萧承文握紧了拳,往日里这阉人哪敢这般跟自己说话!如今一切都还未落定,便开始低看自己,他有什么资格?
萧承文声音冷下去:“现在还不到父皇一贯歇下的时间,常公公又何必急着赶孤走?”
常公公脸色僵了起来,恭顺道:“天寒地冻,殿下切要注意身子。”说完,便离开了。
萧承文等了一夜,也未等到皇上召见他。
天色初亮时,他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雪地里。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将太子送回了东宫,萧承文发起高热,整整昏迷了一整天才醒过来。
他睁开眼,开口第一句便是:“父皇召见我了吗?”
伺候他的太监忙跪下来:“殿下,皇上并未传来口谕,殿下要先将身子养好,才好以待来日啊!”
“来日?”萧承文望着顶账,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还有何来日?”
宫人们一个个都跪了下来,瑟瑟发抖,不敢再说话。
“都下去吧。”
宫人们不敢再留,都退了出去。
萧承文刚闭上眼,门口便传来了脚步声。
萧承文一把拂倒小桌上的药碗,怒道:“孤不是让你们都出去了吗!”
“是我。”
姜凝走过来,在一旁坐下,平静道:“殿下不好好养病,将宫人都逐出去做什么?”
萧承文见是她进来了,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你进来做什么?”
姜凝浅笑:“殿下生着病,我作为太子妃,不能来看看吗?”
萧承文做过什么事,姜凝过去只是有所感知,如今却是全知道了。
此刻看着萧承文躺在这里,她看着他,淡淡道:“殿下当初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萧承文轻笑一声:“你又有何资格来说这话?当初孤做的事,难道太子妃不曾出力吗?”
姜凝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当初太子向皇上求旨娶了她,所有人都道她命好,太子何等尊贵,竟然主动向圣上求旨,她成为太子妃以后,必然会极得宠爱。
当时她一身红装,头盖红帘,满心欢喜地入了东宫,以为自己嫁得如意郎君,那人定然会将自己捧在心里,护在手中,珍视她,爱护她。
萧承文确实是待她好的,至少她没能挑出不周的地方。
她也甘愿将身心都交付与他,帮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哪怕是出卖了她的原则。
若不是那次无意中在太子书房中看到了裴胤的脸,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她或许就这么一直痴下去了。
有些人留不得,有些人要利用,有些人便是没什么错,若有可能成为阻挠,也是要除去的。
她忽地发现,萧承文远比她了解中的夫君要可怕得多。
可这人是她的夫君,她又能如何呢?至多不过是不闻不问罢了。
真正让人她心寒的,是在徐家事发不久前,她生了场病,本在屋内休息,好不容易有了些精神,走出门,却看到外面的小廊里,太子亲昵地搂着宁良娣,与怀中的人说:“姜家的嫡女,自然是庶女比不得的,老师总会偏向我这边,有了姜凝,我手中的筹码便多了一份。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何必为了这个计较……”
那一刻,她明明发着热,却觉得手脚冰凉。
那些他给过的温情,那些他赋予她的少女心思,不过是一场泡影罢了。
人人都道她命好,只有她知道,这个太子亲自求的太子妃,不过是他争权的一个筹码。
此刻,姜凝看着躺在床上的萧承文,便觉得讽刺,她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殿下,给我一封休书吧。”
萧承文没想到姜凝会出此言,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姜凝看着他这副神情,心中出了快意,还有一丝苦涩:“殿下如今这样,姜凝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若殿下赐我一封休书,让姜凝谋个生路,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
萧承文听了,却阴冷地笑了一声:“太子妃此话,是觉得我翻不了身了吗?”
“殿下做了这么多不忠不义之事,纵然翻得了身,也已经失了众臣之心,殿下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吗?”
“父皇一日不下令,我就还是这大俞的储君,是未来的君王,太子妃如今这般急着为自己寻找后路,莫不是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他再不似往日那般温和,脸色渐渐狠戾起来,“这封休书,你今日休想从我这里拿去。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是如何把宣王和郁家踩在脚下,一步步登上皇位!他们以为如今我便要一蹶不振,缩在这东宫唉声叹气了?做梦!我绝不会……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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