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公子在醉酒以后的脸颊微微泛着红,高挺的鼻子均匀地发出呼吸声,薄唇之上也似有光泽那般引诱着她,竟然有点春色满园关不住之感。
好吧,太子向来这般蛊惑人心……
不过,她只身犯险的事已经是枉然,她绝对不可以重蹈覆辙。
这一刻,她顾不住那囚禁自己的胳臂,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只身下了床。
下床的决定是果断的。
对方也不辜负期待地昏沉地睡着。
可不该如此昏沉么,她用足了药剂,看着他微微卷着的睫毛,她心上徒生了几分歉疚,若是个常人被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捆绑在床上,又因此而娶了这个女子,那般的人生简直称得上是噩梦。
她的梦,上天给了她醒来的机会。那么她,也不会复有眉头局促的时候了吧。
正当她套好了短靴,正准备穿好第二层的浅色纱衣,却不料,太子正睁大双眸看向准备离开的自己——
这幽深而漆黑的眼眸里一时间惊慌失措,头发微微的紊乱像极了被欺负过的样子,而此刻自己也像极了楚馆酒楼里常说的不愿负责的男人,提好裤子就要走……
华柔柔强烈的羞耻心下不由得想要解释这么两句,可如何解释,自己似乎都剪不断这自己设下的陷阱。
难道非要她跪下来一五一十地认个错,然后双方一笑而过……
以太子的较真性格,她深知,这不可能。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不如她就趁着这慌乱的夜色,学着之前戏文的渣男,也就这么溜走了……况且她哪里算得上渣,她什么也没有做。
正当转身要跑的时刻,手腕却被某人死死地抓住了,声音低沉得比地底下更幽深,“你要走?”
“这不是太子醉酒,我和几个下人准备好了床铺,既然太子已经睡下,如此安稳,那小女自然是要离开了。”
“呵。”太子冷哼一声。
华柔柔的腿微微有点软。
“你不回想一下你与孤之间发生了什么?”
华柔柔转回身来,故作明朗而又清白的一笑,“短短半个时辰能发生些什么?”
趁太子在床头深思之际,她果断道,“难道太子的体力只维持得了半个时辰?”
重活一世,她年纪也算是见长,开起腔来自然是脸不红心不跳。
太子好不容易恢复的镇定荡然无存,既是懊恼,又是烦躁。
华柔柔此刻有一种莫名的欣喜,至少在上一世,她至始至终站在身侧,也从未从那张冰冷的脸上察觉出什么情绪来。纵使是被设计,他表现出的隐忍也非同寻常。
果然,用不了多久,成煜冷面道,“华柔柔,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孤为什么在这里。”
“臣女刚刚已经解释过了,”华柔柔堆砌着一整张笑脸,脸部都快要僵硬之时又说道,“就算真的发生些什么,臣女也用不着对太子负责吧。”
说完,华柔柔自以为处理得几近洒脱,除了太子爷的面子以外,也没有伤到其他,况且,看到他这张冷脸,不知她如何又生了玩弄的心思。
大概是上一世太过拘束吧。
“哦,对了,太子,明日天亮你尽管从后门走,那里都是我的人,谁也不会为难你。”
华柔柔放下了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这一夜,她回到了阿瑶的房内,一夜无梦,次日醒来的时候,回到庭羽轩时,太子果然也离开了,收拾得毫无痕迹。
当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又清晰地明白着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梦,一切都从头开始了。
“小姐,老爷说让你一起用早膳。”
阿瑶凑在她耳边道,“你要是不想见华桑桑那个女人的话,那奴婢就吩咐小厨房做些……”
“不呢,我十分想念父亲和妹妹呢。”
仿佛那一场五年的记事才是一场噩梦,醒来的时候怎么能不见见那些噩梦的来源呢?
当然,她不是没有反思过她的贪心。
可是,为什么,就连最后“华桑桑进宫”的消息,她都莫名觉得消息传得恰到好处就像是故意那般?
时间,地点,就如同华桑桑本人看上去一样完美。
而完美背后的瑕疵呢,到底被什么遮掩了?
第3章
华柔柔在这一个清晨,没能如愿见到华桑桑本人。
父亲昨日大宴宾客以后,眉宇间也尽是倦态,他似是满怀着沧桑之感道,“柔柔有多久没和父亲一起吃早膳了?”
“快一年了吧。”
华柔柔记得很清楚,从那一日华桑桑虚假地为她开脱,又与父亲一并站着以后,她便再也没有理睬过父亲。
哪怕在她精心准备好的宴客时,她的坐席离父亲也是最远的,父女之间仿佛有鸿沟那般。
她今日的到来自己也觉得很意外。她那妹妹屡次想要进宫的念头,上一世,都是父亲亲手纵容的。
他告诉得到皇后之位的她说,在她对父亲心怀感激之际,他说,“只要父亲在一天,你的皇后位置就会稳住一天,但就算不为朝堂如何的议论,皇上的子嗣之事是最重要的。”
此刻,太阳西下,华陆之手微微朝皇帝的方向摆手。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位老臣是多么伟大的贡献之心,只有华柔柔的心此刻逐渐沉入冰封的湖底,却又如冰水般澄澈——她父亲所在乎的,无非是权势。
那日,最后的一抹阳光之下,他跪拜在她身前,“桑桑的话,我会管教好她,她进宫,必当服侍好帝后,绝对不会让她影响到你的路。”
原来有些事情的出现,罪恶的源头在这里。
“那便入座随意吃些吧,也没为你特意准备什么。”父亲眉头释然,仿佛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就应该要被她所接受。
“父亲,”华柔柔捧起小碗,难得地故作亲近道,“父亲有什么事,不妨细细说。”
“柔柔,你昨晚是否又因为父亲赞许桑桑的表演而烦恼?”
华柔柔神色镇定,淡然地拾起碗筷,“这不至于,她的琴调音那几下似乎都没有调准,影响了后面的发挥,我还有些为她遗憾呢,幸好她今日不在,有些话如若是当面说,我也怕伤人。”
“父亲知道我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得罪的人总是多些,父亲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华陆郑重道,“皇后要去民间视察,说是要找名门的一些闺秀,我想着你是我华府最适合的人选。”
华柔柔脑蛋里莫名想起了那一年,她压根没有吃这一顿早膳,也没有机会接近皇后的机会,这倒给了华桑桑机会,不说出什么风头,至少也笼络了人心。
“我自然是想去的。”
“那便好。”华定拖开坐席,平稳地拿了筷子,有些惊讶于女儿的变化之快,不过,朝堂的万变之势告诉他变化不过就是常态。
女儿有心向皇家靠拢,说不定也是好事。
“父亲为华府多争取了个名额,你总不介意带着妹妹一起去吧?”
“有熟人相伴左右,打开话匣,也好免去疲劳,是难得的好事啊,”华柔柔始终微笑着,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就是不知道妹妹知道我去,会不会不大情愿?”
*
华桑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果真是不情愿。她本已算好出去的其他人物,如何结识又如何引旁人的目光,她自以为能安排处理得十分得当,偏偏多了一个华府嫡女,总是影响阻碍她前行的路。
她和陪着自己长大的何姑姑道,“姑姑,我觉得不能给这种人机会,她已然出身这么好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难不成咱们难得出个门还要时时看她的脸色?”
这位何姑姑,原名何彩屏,与华桑桑亲生母亲一起长大,原是洗衣养马的,一朝华桑桑的母亲在外院被养起来,她自然也就有了靠山。
可谁知,原本以为那华桑桑的母亲安茹走了运,却没有想过真有机会进华府时却偏偏得了恶病,一病不起,她想着人生的机遇也就差不多了,却不想峰回路转,好在华桑桑的脚步坚定,处理完她母亲的事,就带着她一起进了华府。
何彩屏前半身向前倾着道,“我们小姐随意想个法子就是,她忤逆老爷被禁闭在宅子里也不是一次两次……”
何彩屏的眼神也无不是暗示与期盼。
而这一位华小姐的手段也是向来干脆,她不需要多一点怀疑。她内心现全神贯注的是,如何让自己的这张容貌保持得更久些,久到可以吸引住这一家主子。
而不是,让她何彩屏三十多岁,还要不断想着未来的归途在那里。
这位华小姐不是对她不好,只是女孩子,总要嫁人的……她总不能一辈子跟着华桑桑,她也应该为自己多想想。
华桑桑未察觉过何彩屏的这一层心思,便柔声到了别。来到庭羽轩的片刻,正值中午最烈的骄阳,她耐着性子找人通报,却不料,这一日,华柔柔都在府外。
她总想着她有回来撞见的时刻,于是就这么一直地等待着。
她不介意这张脸晒得更明显些,至少,父亲也会多心疼她一点。
*
华柔柔在府外的时光,安逸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