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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想害我 [金推] (时久)


  他一口气叽里呱啦说了好多案发现场的痕迹细节,我都没有亲见,被他绕得有点晕。
  朱二霸占欺压无辜弱女,手里欠了一条人命,被人寻仇所杀,死得不冤;跛子凶手杀人手段残忍,事后又掩盖罪证栽赃嫁祸,就算事出有因,恐怕也难逃死罪;最可怜的便是那樊茵茵,人美心柔却不得善报,留下她母亲孤苦伶仃,晚景凄凉;而樊增这下是真的一条罪责都没有了,但依他品性,朱二仗着他威势横行乡里,他本人做过的恶事未必比朱二轻,竟让他无事逃脱了。
  算起来是樊茵茵和跛子的两条命换了朱二一条命,丁氏孤苦终老,樊增逍遥法外,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公平。
  “……现在真相大白,每一条都对得上,但我也只是做个事后诸葛亮罢了,当时真是毫无头绪,不知往哪里查下去好。”晏少卿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齐瑶姑娘连卧房都没有进,更未听过村民证词,不知是从哪儿发现了突破口,直接就将凶手锁定了?在下这几日百思不得其解,多次请求虞相引见,他都断然拒绝,在下只好趁他未归不请自来,多有唐突冒犯,只求姑娘一定一定要为在下解惑,否则我日夜寝食难安。”
  他还非追着我问怎么找出凶手的,这要我如何向他解释?说我靠眼睛看出来的吗?
  虞重锐拦着不让他见我,自然是怕我应付不来,他特意叮嘱我的话我都记着呢。
  我努力想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但绞尽脑汁也编不出来。别说我并不知道这个案子的证人证词现场痕迹,我就算知道,晏少卿和虞重锐都找不到突破口,我能看出什么来?
  难怪当时虞重锐急着催我离开,就是怕我陷入如此窘境。他早就信我了,为我遮盖掩饰,只有我脑子一根筋转不过弯来。
  反正我斗智斗勇肯定是斗不过他们这些聪明人的,不如索性装傻充愣?晏少卿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我故技重施,用上回在樊家村的旧招应付他:“直觉。”
  “是是是,当时姑娘就已经说过了。”他居然还赔笑附和,“只是判断这疑犯樊增是否为真凶可以靠直觉,从茫茫人群中找出犯人来,也能靠直觉吗?”
  “对啊,”我继续装腔作势胡说八道,“我一看见那凶徒,就直觉是他犯的案。”
  其实也不算胡说八道,我确实是这么发现的没错。
  晏少卿面露疑惑:“总得有些蛛丝马迹线索佐证来辅助推断吧?”
  “这么简单明了、显而易见的事还需要佐证?”讲道理我肯定讲不过他,只能信口开河强词夺理,气势上压倒对方,“你算一加一等于二需要佐证吗?”
  他沉默良久,抬起头望着屋顶,怅然感慨道:“初入刑门时,师父就告诉我,刑侦之道能破解的案子只是少数,世上还有许多的悬案空案,找不到证据线索,凶犯如泥牛入海,难以追查。每当线索断绝、陷入死胡同时,只能靠我们长期积累下来的直觉判断往下寻根究底。彼时我还质疑师父,断案当以事实证据为唯一依准,怎么能靠直觉臆断呢?万一疑人偷斧、冤枉了无辜者怎么办?现在我才明白,只是因为我没有这样的天赋,必须依赖外物佐证校验,才能避免自己做出错误的判断罢了。”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道:“是我妄自用庸人之心度天才之意了。夏虫不可语冰,大概说的就是我这样的浅薄愚钝之辈吧。”
  不不不,你是天才,我们才是庸人。你这觉悟和想法,我们一般人还真理解不了。
  连侍立一旁的凤鸢都看不下去了:「这个晏少卿,官也不小了,少爷还夸他智力卓绝,我看怎么好像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这么容易就被人忽悠住了?小妖精分明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乱蒙胡扯的呗!」
  这年头连个婢女都不好糊弄,虞重锐告诫我的话果然是真理,我一定时刻记在心中,绝不再泄露半点观心机密。
  刚想着虞重锐,一转头就看见他从外头进来,大步流星跨入厅中。
  我如蒙大赦地从椅子上跳下去迎他:“你回来啦!今天这么早!”
  虞重锐在我手臂上轻轻按了一下,将我拉到身侧,转向晏少卿,面色语气皆有些严厉:“晏少卿几次三番欲见我家中女眷,莫非不懂何为礼数大防?如今更学会了先斩后奏,趁我公事缠身自行寻上门来,不知究竟有何居心?”
  原来他是发现了晏少卿的行迹意图,特地提前赶回来为我解围的。我抓着他的袖子躲在他身后,有点开心。
  凤鸢在一边唯恐天下不乱:「少爷为了小妖精,公事都顾不上了赶回来护着她,是怕她被晏少卿抢走吗?我莫不是撞上了传说中的两男争一女、至交好友为了女人反目成仇的经典修罗场面?好刺激!——不对,我激动什么呀,有人来抢小妖精,我求之不得呢,赶紧弄走弄走!那待会儿他们要是打起来,我是帮少爷呢,还是悄摸摸拖一拖他的后腿?」
  世上最让人捉摸不定的事,莫过于凤鸢到底是敌是友。
  作者有话要说:  晏少卿你OOC崩人设了!请保持冷面毒舌形象好吗?


第35章
  晏少卿大约很少见虞重锐摆官威压人、对他如此生疏见外, 略感错愕, 躬身拜道:“虞相莫要误会, 下官绝无轻薄冒犯之意, 私自来见齐瑶姑娘确实是为求教刑侦之法。只是我……唉,不该不听虞相劝阻, 如今方知自己天资鲁钝、无可救药,往后再不敢夸口自己擅长侦破断案了。”
  我这一通胡说八道, 竟让他信心摧毁自我怀疑了, 这可不成啊。我连忙鼓励道:“晏少卿莫要妄自菲薄, 举国上下衙门捕快那么多,能为他人学以致用、推而广之的才是普适之道,其他只能算作投机取巧的个例, 办案还是应以证据为第一要务。”
  晏少卿又露出笑意:“齐瑶姑娘天赋异禀, 却还有不骄不躁稳如磐石之心境,实在令晏某汗颜。”
  你的笑容和吹捧才让人汗颜。
  虞重锐回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没想到我居然自己把晏少卿摆平了。我尴尬地冲他笑笑。
  晏少卿又问:“那倘若下官以后再遇到束手无策的疑案难案, 可否请齐瑶姑娘出手点拨一二?”
  我犹豫了一下, 虞重锐已经先开口斥道:“断案是你大理寺的分内之事, 竟要后宅女眷出去抛头露面, 那朝廷养你们何用?”
  晏少卿道:“虞相用人一贯唯才是举、不拘一格,怎么在这男女身份上,就落入常人之窠臼了?齐瑶姑娘有如此非凡天资,用在侦案一途,不知强过我等庸人多少倍, 难道这在虞相眼里,还不如皮相美貌有价值吗?”
  “言笑醉心断案、不谙人情,年近而立仍无心婚娶,连你都觉得齐瑶貌美,何况外头那些心术不正的孟浪之徒?”虞重锐故意挡在我面前,“我的人,我说不许就不许。”
  我觉得你在强词夺理仗势欺人,但我没有证据。再说这年近而立仍未娶妻的,好像不止晏少卿一个人吧?
  晏少卿面上微微一红:“齐瑶姑娘身份特殊,并非虞相之禁脔附庸,虞相是不是也该问问她的意思?”说罢看向我,目露希冀。
  “我……”其实我也觉得晏少卿说得很对,但我只能违心地胡扯,“我的命是少爷救的,我什么都听他的,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
  这话太肉麻了,我看到虞重锐的耳后根又红了,凤鸢在一旁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
  晏少卿失望地低下头去,叹道:“既然齐瑶姑娘志不在此,在下也不好勉强,是我唐突冒昧了。”
  他向虞重锐揖首致歉,告辞而去。
  晏少卿退到门口,虞重锐忽然叫住他说:“先前那个疑犯樊增,你也查一查。”
  晏少卿道:“下官明白。凶手跟踪窥伺樊朱二人多时,将二人恶行悉数交代。只是除了最近一桩劫掠外乡行路人财物,苦主告到了县衙,其他尚无证据。下官会一一查明,绝不叫恶徒逍遥法外。”
  虞重锐点了点头,晏少卿再拜别,这回真的走了。虞重锐让凤鸢送他出门。
  凤鸢一边送一边还不甘心:「这就走了?太不能打了吧!我瓜子都准备好了你们就给我看这个?大理寺少卿官职还是太低了,长得也不够俊,怎么跟少爷抢女人?下次再来个比少爷官大的,少爷也保不住她!——还有比宰相更大的官吗?」
  等他俩走远了,虞重锐方放开抓住我胳膊的手。他的耳根还些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我迟钝了应了一声,明白他指的是晏少卿说他把我当作禁脔附庸、不许我出去抛头露面之事。说起来,他刚才的话也够肉麻的,“我的人,我说不许就不许”?
  他又解释:“只是这么说,更容易让他打消念头。”
  “我知道,你才不是那种偏狭刻板蛮不讲理的男人。”我望了他一眼说,又觉得这话似乎不太妥当,“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嘛,不用管别人怎么想,你不是一向如此。”
  他释然一笑:“你不介怀就好。”
  我本来是不介怀的,但是他这么一说,我好像反而有些介怀了。他若真是个不许自己的女人出去抛头露面的偏狭刻板蛮不讲理之辈,那我肯定对他很失望;但他说自己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我好像……也并没有高兴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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