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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想害我 [金推] (时久)


  “干什么?”我不禁往边上侧让避开,这一动便牵到了伤口,没忍住轻哼出声。
  “别动,”他扶住我未受伤的右肩,“给你换药。”
  我以为他方才说换药只是为了支开凤鸢,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自己动手,那我岂不是要被他……看到了?
  其实我刚受伤时,他就已经撕了我的衣裳拔箭,后来还……所以现在再看一次,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我心里弯弯绕绕百转千回之时,虞重锐已经把我的中衣褪到肩下,露出受伤的肩头和半边臂膀。我看他神色端肃坦然,只专注盯着伤处不看旁侧,也没有男女之防的扭捏,倒显得我心思不正想太多。
  “洛阳的名医虽然声望高,出入王侯将相之家,但疑难杂症见得不多。他说的只是你的症候表象,冲突相悖,所以他也无法诊断病因,让我另请高明。”虞重锐一边说,一边用剪刀将裹在我肩上的旧纱布剪开,“我在沅州有一名旧友,江湖行医多年,见识广博,如今正在大名府附近游方。我已修书一封,请他顺道来一趟洛阳。”
  纱布从肩上撕下来时,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伤口附近新结的痂,与药膏粉剂混在一处,痂上又裂了缝,有血水从缝隙里渗出来,果然如凤鸢所说,血糊糊的一片不堪入目。
  这副丑陋惨状叫虞重锐看到,我还不如不被他看呢。
  “还好只是外层破口出血,未伤根本,不然可就麻烦了。”他检查了一遍伤口,放下心来,把染污的旧纱布扔在案头瓷盆里,另取了一块干净的压住出血处,“疼吗?”
  我咬着牙摇摇头。
  “脸色这么白,额上都出冷汗了,还说不疼。”他腾出一只手来用汗巾替我擦汗,“又不怕苦又不怕疼,倒不像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贺少保是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孙女的?”
  我又判断不出他这是夸我还是嫌弃我了。
  压了一会儿,裂口渗出的血水渐渐少了。他用药水把伤口周围清洗干净,换上新的药膏和纱布,一边包扎一边说:“心脉中有没有血块阻塞暂不能定论,但血流不止难愈是真的。这几天你且卧床静养,切记不要牵动伤口,往后自己也要多加小心。这种小小的箭伤,常人随便治治就好了,你却有性命之忧。”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把药换好了,多余的纱布剪去,替我把衣裳理整齐,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坐在榻边看着我,似乎还有话要说。
  “这毛病,也不是从小就有的,对吗?”
  “嗯……”
  “是贵妃出事之后变成这样的?”
  我想了想,不太确定:“那天我从澜园逃出来,肩膀上有个小伤口,自己就长好了,血色也正常,所以应当是后面这几天才变的……”
  虞重锐道:“有些毒会潜伏一阵再发作,长者多达数年。”
  我心里乱糟糟的,垂下眼又看到他扔在白瓷盆中的纱布,丝丝缕缕的血水从纱布上洇开,红中泛橙,晚霞烈焰一般鲜艳刺眼。还有我肩上结的痂,我不是没受过伤见过血,我知道正常人的血凝固后绝不是这种颜色。
  我只见过一个人的血是这样的,而且她和现在的我一样,心疾虚弱容易惊厥,外伤出血迟迟不愈。
  “我是不是……”我艰涩地开口问,“跟姑姑中的同一种毒?”
  我倒宁愿是那毒蛇咬的我让我中毒,而不是其他长期潜伏的原因。但是没道理我跟姑姑相隔多年恰巧都被同一种罕见的蛇咬了,我们俩生在同一个家里、被同一个人害,听起来反倒更合理。
  我也不想去深思究竟谁要害我们了,我更不想回家。有时做人痴傻一点、什么都不知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然而现在我能看到别人心里的念头,我连装傻都装不下去。
  “从症候上看,确实非常相似。”虞重锐道,“除此之外,你还联想到什么?”
  我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目光清透澄澈,仿佛能看到别人心里去。
  看到别人心里……
  我恍然间明白过来:“姑姑她……她也能……”
  原来如此。
  她对我说,世上唯有长御和我是真心待她;家里为我选的三名议亲对象,她召进宫去见了一面,便悉数否定责令重选;她让刘夫人把全洛阳的青年才俊网罗过来,自己坐在角楼上俯视他们的头顶,就说一个也不行,全都叫人失望;唯一相中的一个,明知他与祖父敌对,她仍放低身段去请求他照顾我,而这个人也是我遭遇剧变后唯一看不到心中恶念、可依可信的人……
  甚至更早的时候,姑姑年仅十四岁时,她是不是因为提前看穿了永王的野心阴谋,所以才救了陛下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是血友病啦,只是症状类比。
  血友病是X染色体隐性遗传,和色盲一样,女孩得病的可能性很小,更别说一家两个。


第33章
  所幸我虽然伤口流血不容易止住, 一旦结了痂, 长起来倒是挺快的。就是最近身子耗损厉害, 饭量变大了些, 免不了又要被凤鸢在心里腹诽嘲笑:「少爷捡回来的这个懒婆娘、贴钱货,还是个大胃饭桶!还得每天好汤好水养着她, 真是亏大了!整天歇着什么都不干,怎么吃这么多, 也不见发胖?——天哪!不会是有了吧?」
  有什么?这才几天的时间我有得了吗?编排我好歹也得讲点常识吧?
  何况我跟虞重锐还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我天天看着凤鸢心里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想生气都生不起来。卧床养伤的日子着实单调, 有她陪着,起码不那么无聊。万一以后我换个木讷无趣的丫鬟伺候,恐怕还不习惯呢。
  唉, 我真是越来越不舍得走了。我不但舍不得离开虞重锐, 现在居然还开始舍不得凤鸢了?
  我也舍不得废园的这片湖。过了几天伤口长实了,我便可以下地行走,在园子里散散步。划船暂时划不得, 只能沿着湖边慢慢走一走, 过过眼瘾。
  虞重锐还是每日散值后过来, 天黑才到, 第二日寅时末微微亮便要起身返城。我觉着好像有点怪怪的,还未想透彻,凤鸢倒先说了出来:「每天晚上过来陪着睡一觉,城里的家也不回,少爷这架势怎么像是在外头养了个外室?」
  你才是外室!你全……哦不, 我可不希望凤鸢是虞重锐的外室。
  再说他陪着睡一觉的也不是我啊,而是他带过来的那些公文。当了宰相,他比以前更忙了,夏季日头长,反而更加早出晚归,装公文的书箱也大了一圈不止。
  之前有好几次我想问他,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不娶妻。现在想来,他这么忙,娶了娘子也只能独守空房吧?
  夜间他在灯下看折子,我干坐着也挺无聊的,总忍不住去看他,便对他说:“我帮你做初筛分类吧,就像之前做的。”
  “才刚好一点就歇不住了?”他埋头在案牍上,“看字费眼费神,还是等你好透了再说吧。”
  我看他着实太忙,每天就寝不到三个时辰,铁打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样奔波劳碌。“其实你不用天天都过来的,凤鸢将我照顾得很好。晚上回集贤坊,能省些路上的功夫吧?”
  “皇城在北,集贤坊在南,城中只能缓行,论时间两边差不多。”
  “那天黑了往城郊赶夜路也不安全呀,万一又像上回那样被刺客抓住空子……”
  “放心,我带了金甲卫士。”他终于抬起头来,似笑似嗔,“怎么,现在晚上一个人睡不害怕了?”
  我突然不敢看他,背过身去拉起被子盖住头:“我、我有点累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其实我觉得……如果他娶了娘子,不管多忙,大概都不会让娘子独守空房的。
  虞重锐告诉我,大理寺把调查姑姑死因的结果呈送上去,陛下看完后久久不言,第二日将祖父召进宫去,事后也并未惩罚我家人。
  这与我预期的大相径庭。我以为陛下会龙颜震怒,抑或是懊悔万分悲痛不已,但是他都没有。
  小时候我叫陛下“姑父”,陛下笑呵呵地答应了,还赏赐点心给我,但他走了之后,姑姑教导我说以后不可以再叫他姑父。我不解,我跟姑姑最亲,陛下是姑姑的夫君,叫“姑父”可不比冷冰冰的“陛下”亲近多了。姑姑说陛下永远首先是陛下,其次才是她的夫君。
  或许这就是陛下与我们寻常人的不同之处。天威难测,我不该用我的想法去臆测他,更不该用对“姑父”的要求去衡量一位皇帝。
  他没有迁怒我家,这便很好了,起码遂了姑姑掩饰死因不牵累我们的遗愿。
  朝中局势也有了很大变化,但那些都与我无关,朝中官员我不认识几个,虞重锐告诉我我也记不住分不清。
  只有一个人我留意了。虞重锐做了宰相,户部尚书的头衔还兼着,但不再管户部日常庶务,实际由新擢升的右侍郎邵墉掌管。
  “邵侍郎……”虞重锐这样跟我提起,“好像差一点就与你结亲了?”
  但邵东亭是个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小人,幸好我没有嫁给他。
  虞重锐似乎想重用邵东亭,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他邵东亭的真面目。邵东亭想对付的是我祖父,而虞重锐与祖父对立,他们俩可算是同一边的,而且他用人向来不管心志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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