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淡道:“正因为这样的傻子不多,所以格外可贵,大家都愿意掏心掏肺的结交,四婶婶说是不是啊?”
“太阳大,四婶婶慢走。”她错开小马氏,大步往前走。
进香草园之前,白瓷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姑娘,她还瞪着咱们呢。”
“随便她咯,太阳这么大,说不定就能把我瞪化了呢,人要有目标才行。”简淡说了句蓝釉和白瓷都没反应过来的冷笑话。
傍晚,烦人提着篮子来了,带着一块瓷泥和一块香喷喷的酱牛肉,以及荔枝若干。
“简三姑娘,静安挨了三十家法,庆王妃被赶到静室礼佛去了。我家主子说,庆王想要贤王的名声,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报复姑娘的。”
“还有舍药的事。我家主子已经派人谈好了。从明天开始,济世堂每日义诊三个穷苦病人,诊金和药费全部由铺子来出。简三姑娘的银钱我家主子垫上,您就不用操心了。”
简淡让蓝釉把银票交给烦人,说道:“如果世子不收,这件事我就不参与了。”
烦人嘿嘿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我家主子说了,简三姑娘参不参与他才说了算。”
简淡第一百次无语。
她发现了,在沈余之面前,无论武力还是耍嘴皮子,她都不是对手,一旦较了真,绝对等同于自讨苦吃。
那么,这桩婚事,祖父真的能敷衍过去吗?
……
从第二天起,京城的权贵圈开始议论两件事。
一件是庆王妃售卖古瓷赝品,骗人钱财无数,为此倾家荡产之人不知凡几。
二件是睿王世子济世堂舍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旨在为穷苦百姓解困脱厄。
两件事同样怂人听闻。
坊间议论纷纷。
通常有两种论调。
有人说:“世人都说简三贪财爱小,人家却舍了大笔银子做善举,污蔑简三贪财的,如今却被揭出贪了大财,真是讽刺。”
还有人说:“世人都说睿王世子喜怒无常,为人乖戾,其实也不尽然,比起动辄暗算别人的静安郡主,害得别人倾家荡产的庆王妃,睿王世子乃是大仁大善、至情至性之人。”
总而言之,庆王府饱受诟病。
第三天,静安郡主与庆王妃包袱款款地去了月牙山静养,庆王世子着人在南城门舍粥。
睿亲王父子和庆亲王父子被老皇帝召到适春园的御书房外。
四人在太阳地里站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沈余之摇摇欲坠,才得以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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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两对父子被宣入御书房时, 泰平帝还在批阅奏章, 一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 放下朱笔, 这才抬眼看了看。
他今年五十八, 因保养的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七八岁,虽然不够帅, 但足够英武,长褂脸, 浓眉,眉骨有些高,锐利的双眼陷于深深的眼眶之中, 极具气势,是名副其实的帝王相。
“你们来啦。”泰平帝道。
“儿臣拜见父皇。”
“孙儿拜见皇祖父。”
四人齐齐行了稽首礼。
“都平身吧。”泰平帝站起身,踱到书房另一侧,盘腿坐到罗汉床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又道,“知道朕为何叫你们来吗?”
睿王走到罗汉床旁, 拱手道:“儿臣愚钝, 请父皇明示。”
庆王跟了上来,却道:“儿臣做了错事,请父皇责罚。”
泰平帝冷哼一声,“说说看, 你都做了什么错事?”
“儿臣妻女不贤,儿臣没有教好。”庆王又跪下了,极为诚恳地认了错。
庆王世子沈余靖赶紧陪着跪了下去,“皇祖父,孙儿也有错。”
古瓷阁一事,虽是庆王妃及其娘家一手造成,但他当时纵容静安,一心报复简三,未能及时清场,造成皇家声誉大跌,他的确要负一定的责任。
“你们呐,狗咬狗啊。”泰平帝叹息一声。
睿王和沈余之闻言,也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睿王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沈余之道:“皇祖父,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孙儿不认为孙儿做错了。”
“哟嗬!”泰平帝把茶杯磕在小几上,“你小子还挺光棍,精神头好了,就有能耐胡乱搞了,是不是?”
“皇祖父英明。”沈余之道。
“啪!”睿王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放肆,你皇祖父给你脸了吧。”
泰平帝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这脸呐,都是自己给的,你们若不想要,朕也可以成全你们,是不是?”
“父皇所言极是。”庆王诚惶诚恐地又磕了个响头。
“行啦,都起来吧,坐。”泰平帝让内侍把两个枕头摞起来,疲惫地靠在上面。
庆王世子站起来时,狠狠地斜了沈余之一眼。
沈余之轻蔑地笑了笑,用口型说道:手下败将。
泰平帝闭上眼,说道:“你们都是朕的子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因政见不同而大打出手,却不可因私怨而枉顾国法,明火执仗,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是,儿臣(孙儿)谨记。”四人齐齐应道。
泰平帝摆摆手,“好了,你们去吧。老十三在园子里多留两日。”
沈余之眼里闪过一丝不情愿,想说些什么却被睿王拖了出去。
沈余之住青玉院,是适春园最安静的一处院子。
睿王一进屋,便在主位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说道:“你小子急着回去做什么,想看着那小丫头?瞧你这点儿出息!”
沈余之让讨厌服侍着脱掉外裳,换上一套简便的居家服,说道:“不过顺应本心罢了,要什么出息啊。”
睿亲王道:“你既然那么稀罕,就干脆跟你皇祖父求个赐婚圣旨算球,简老大人不应也得应。”
沈余之道:“那丫头对儿子防备得紧,儿子不想勉强她。再过一阵子,等她及了笄,对儿子放松些警惕再说。”
睿亲王用手虚点他,“什么放松警惕?分明是你小子磨唧,老子告诉你,万一有人捷足先登,到时候有你受的。”
沈余之笑了笑,手里捏着的小刀忽然出手,稳稳钉在对面的靶心上。
“儿子倒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儿子抢人。”
“谁不敢啊,怎么不敢啊,人家姑娘又不是你的。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儿最能,你说是你的,那就一定是你的。”睿王翘起二郎腿,“言归正传,你觉得你皇祖父今天是个什么意思?莫非他老人家属意你庆王叔?”
他的理解是,泰平帝想把太子之位传给庆王,所以才不想他们父子坏了庆王的名声。
沈余之明白他的想法,说道:“应该不是。人越老就越看重名声,皇祖父大概不想看到咱和庆王叔闹得太过难看。”
“圣意难测啊!”睿王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也不知他老人家怎么想的,轮本事,十个庆王捆一块,也不够你父王一拳头的。”
沈余之白了他一眼,道:“父王是将才,庆王叔却是治国之才,皇祖父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睿王叹了一口气,以他的资质,想坐上那个位置的确不容易,如果不是害怕梦中之事真的发生,他也不愿趟这趟浑水。
“儿啊,你皇祖父最看重的就是你,今后父王可就看你的了。”
刚刚如果是沈余靖顶撞泰平帝,只怕早就拖出去打板子了。
泰平帝对沈余之,历来多一份宽厚。
……
差不多内容的谈话,在简老太爷和泰平帝之间也在进行着。
泰平帝道:“睿王鲁直,但粗中有细,庆王精明,却私心太重。简卿家,你以为如何?”
简老太爷道:“皇上圣明,两位王爷乃是朝廷栋梁,臣不敢妄议,一切唯皇上马首是瞻。”
“你啊,就是太谨慎了。”泰平帝拿起一张奏折又看了起来。
再开口,便是换了话题,“冀东省连日大雨,户部的赈灾银子朕已经拨付下去了,专款专用,这件事你着人好好地盯一下。”
“年年发水,年年赈灾,不过几条小河沟,怎么就治理不好了呢?”
这个话简老太爷不好回答,也不必回答。
一方面,水患确实难以治理,二方面,众官员贪腐,不干实事。
泰平帝明白此事,只是他年纪大了,有些事处理起来有心无力罢了。
沉默片刻,泰平帝又道:“简卿家,你养了个好孙女啊。”
简老太爷闻言吓了一跳,“皇上何出此言?”
泰平帝朝侍立一旁的老太监招了招手,“老何你说说。”
何老太监笑道:“简老大人,简三姑娘亲自揭出庆王妃的嫁妆铺子制假贩假一事,后来又出一千两银子,与崔家两兄弟、睿王世子一起,在济世堂舍医舍药呢。”
简老太爷抹了把冷汗,心道,三丫头诶,你可真能折腾,一波不平一波又起,你这是嫌弃祖父的老命太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