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着宝蓝色的锦袍,但衣服有些粘腻的污垢,看起来好些日子没打理了。头发凌乱地滋出来许多,眼周青灰,神情恍惚而颓丧。
他抬步走进云盛阁,直接往三楼走去。
前来的店小二热情招呼道:“姚公子,今日要哪种酒啊?”
姚康皱着眉,声音嘶哑:“最烈的酒来十壶。”
小二惊了几瞬,连忙跑去提酒来。
离云盛阁不远的糕点铺子外,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裳的侍女悄然而立,接过老板娘递来的热乎糕点转身朝外走去。
迎面而来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其中一个眼眸黑亮,神情灵动。
小乞丐门乌泱泱地过去,撞掉了侍女手中的糕点,晓晴蹲下身捡起来,在小乞丐耳边轻轻道:“可以开始了。”
小乞丐笑着点头,帮着将糕点捡起来,递到侍女手中,然后跑开了。
这京城的雨越下越大,那乌云遮天蔽日而来,风驰雨骤,雨帘如幕,而一些逸闻,也混杂在这滴答嘈杂的雨声中,在京城的各个角落逐渐散步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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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盛阁内,已经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店小二为难地站在一楼,又提了几壶酒上去。
门口收账的下巴朝楼上扬了扬,问道:“还喝呢?”
“是啊,”店小二叹了口气,“这都两天了,喝的天昏地暗,不肯回去,也不付钱。”
收账的眼睛一眯,笑道:“他当然不敢回去了,在赌场了输了将近两万两银子,回去不得被打死。”
两万两银子……店小二放下酒,走到柜台旁边:“这姚家不就是个五品官吗?怎么输得起两万两……”
收账的埋着头将算盘打得啪啪响,笑道:“最近这么多贪官落马,你说还能因为啥,贪呗。我看啊,这姚康早晚得将姚家害喽。如今风声这么紧,居然还敢赌输这么多钱……真是。”他咬唇啧啧了几声,抬头将店小二手里的托盘抢过来:“别送了,说不定给不上钱了。”
店小二皱着眉凑到他旁边:“当真不送了?”
正说着,门口过来两个身着深绿色衣裳的家丁,走过来问道:“姚公子在这儿吗?”
收账的一挑眉,店小二忙道:“在楼上在楼上!我这就带您去。”
三楼的雅间内,姚康喝得面红耳赤,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口齿不清地嚷嚷道:“酒……给我酒……小二!”
门被“吱——”一声打开,两位姚府的家丁一见自己烂醉如泥的少爷,赶紧过去将人扶起来,往下走。
此时大厅坐了不少人,一见姚康瘫软在两个家丁身上,脚步虚浮,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开来。
“这就是那个泡在赌场几天输了几万两银子的姚康?”
“是啊,真是败家子。”
“这姚家不过是个五品官,皇上再怎么奖励荣宠,也没这么富吧……”
“哪里是陛下奖励的,绝对是贪啊!”
家丁门听的心里发慌,赶紧将姚康扛上马车。
迷迷糊糊中,那娇媚的女官又发了牌来,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个面具男,心慌地打开骰盅,果不其然,又输了。
姚康低声咒骂,然后大喊道:“再来!”
脸上忽然被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姚康猛地惊醒过来,就见父亲目眦欲裂地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木盆,见他醒来,狠狠将木盆扔过来,声音暴怒:“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姚康嘴唇发抖,不敢回话。他母亲已经跪在屋檐下,抽泣得喘不上气来。
姚大人走上前一脚踹在姚康的肩膀上,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声音从牙缝中蹦出来:“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你赌钱输了几万两,越传越玄乎,都说我姚明远贪污受贿!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姚康脖子缩着,嘴唇苍白,发着抖。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了,你们没有看错。
啊啊啊啊!
终于把姚康写完了。康哥拜拜~~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第31章 我想护他
“如今全京城都知道,我想让人帮忙都没法帮!”
姚明远又一脚狠狠踹在他身上,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大人!大人!”
一个家丁连滚带爬地跑来,一下扑倒在姚明远的身前。
姚明远皱起眉,声音嘶哑:“什么事,大惊小怪?”
家丁声音颤抖道:“韩大人亲自带人来了!”
韩大人……
这消息……恐怕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朵……
姚明远将脚从姚康身上抬起来,转身看向门外。
围堵在京城上空几天的乌云不知何时消散了,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他收回眼神,垂眸理了理衣衫,转身走出了家门,跪在府门口,声音平静地如一潭死水:“韩大人。”
韩光虽是中年,但身姿挺拔,容貌端正,一身正气。他身着玄色官服,手跨在腰间的宝剑上,声音淡淡道:“姚大人,随我走一趟吧。”
姚康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门口,就见父亲被人押着。
他一下跪在地上,崩溃地恸哭起来。
树叶婆娑作响,摇曳生姿。
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立于窗前,他微微垂下眸,细密的长睫撒下暗影,俊逸的面庞被窗外透出的光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一道暗影猛然闪入房间,半跪于男子身边,拱手道:“公子,安插于江府外的眼线已经被人全部清除。”
男子眉头一皱,声音冰冷:“再安,死多少个派多少个,我需要知道她每天的行踪。”
“是,”侍卫低声道,“姚大人派了人来向您求助。”
男子淡淡道:“让他自身自灭吧,弃子而已。”
“是。”侍卫说完,便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房间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天色渐渐暗了,他一把关上了窗,眸中满是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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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科举榜便正式公示,排名一出,整个京城都为之沸腾。
大家小巷,都在谈论今年的状元,还有……落榜之人。
殿试只是排名次的,但宁安国自开国以来便会落榜几人,几代皇帝都是如此,众人也都习惯。
因此,每年殿试之后,除了那状元的名头最大,便是落榜的几人的名字了。
元家齐刚出门,准备给母亲买些中药来,便听到有不少人谈论他的名字。
他皱了皱眉,便没有多余的表情。
那日殿试,他身体不适,加上过度紧张,礼节上犯了些错。皇上当场冷了脸,沉声问了他的名字,他便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一家欢喜一家愁,江家高兴得就差放鞭炮了。
江如潮被赐进士出身,简直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高明轩的生母任姨娘消息自是灵通,知道江氏一直拖着不愿意结亲就是因为江家大姑娘有一个喜欢的男子,正等着他放榜呢。
任姨娘在家里如坐针毡,生怕那人高中了。本来是不报希望,但还是专门派了人去打听着,她在家中等的心急,这奴婢一通传他落榜,任姨娘高兴地立马站起来,招来自己的贴身女婢:“快,准备着,过两日日我们便去江府提亲。我今晚上就去找老爷。”
“是。”女婢屈膝作礼,赶紧转身去了。
这一天,旭日悬于上空,灿烂的阳光破开云层洒向地面,一队红红火火的队列便从高家出发了。
高玄坐在马车中,看向娇媚而曼妙的侍妾,淡淡问道:“这江家姑娘,当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任姨娘柔弱无骨地朝高玄身上一倒:“老爷,我的眼光你还能不信吗?那姑娘人长的标致不说,性子也温和大方。”
高玄撩开车帘,看向外面,淡淡道:“是好姑娘的话,成亲之后,让那混小子对人家姑娘好一点。”
任姨娘娇声答应道:“明轩要是欺负她,我都不依。”
高玄叹了口气:“若不是你宠溺包庇他,何至于将他养成现在这个模样。”
任姨娘脸一红,有些心虚地搂着高玄撒娇:“老爷,您日理万机不过问后院家宅的琐事,妾身我也是第一次为人母,难免会犯错嘛。”
马车很快驶到了江府门口,高玄下了马车,走入江府,就见一个柔美少女,亭亭立于不远处的屋檐下,神色凄然,丝毫不见喜意。
江府后院,江元依闭着一只眼睛,右手松开,箭破风而出,插在了箭靶中心。
通元将箭捡来,看着江元依,抿了抿唇。
江元依接过箭,问道:“有事想问?”
通元恭敬地一颔首,道:“姑娘为何突然想学这些?”
射箭、骑马、医术、兵法。自小姐从惠亲王府一回来,便整日学习着四样,从清晨到深夜,每日如此。一有空闲便偷跑出去练习骑马,一练便是一个下午,直到天黑了才回来。
如果是突然有了兴趣,何至于用功至此。还不让自己告诉少爷。
少女射箭的姿势十分标准,力量也比以前大了许多。她红唇轻抿,潋滟的桃花眸微微眯起,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右手指尖松开,箭在风中划出轻微的细响,然后准确地插入她方才射中的地方,只相差毫厘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