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芝就笑说:“奴婢笨拙,肯定不如主子。”
她自信地说:“当然了,本主在踢毽子方面,还没遇到过对手呢!”
竟真的没说大话,彩色的毽子被抛到半空中,少女身姿柔软灵活,无论毽子从哪个方位落下,她总能迅速地接住再击飞。
宫女累得满头大汗,艰难地数着数:“四十、四十一…”
时间一到,徐碧琛极开心地钻到琴芝面前,说:“本主赢啦!一百零二个哦!”
少女鼻尖泌出薄汗,未施粉黛,却唇红齿白,格外好看。
宫人已经端着盆在一旁等候,待琴芝将主子从头到尾夸了一遍后,桃月上前,用丝帕轻轻擦拭贵人的脸、脖子。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徐碧琛舒服地眯起眼。
“主子,柳嫔昨日约您同游御花园,您该去梳妆打扮了。”桃月细声提醒道。
徐碧琛眼睛忽的耷拉下来,她垂头丧气地说:“最近大家对本主太热情了,实在有点招架不住啊。”
前日贤妃请她去宫里吃茶,大前天沈贵人拉她听戏曲。
得,今天轮到柳嫔了,约她逛御花园!
桃月说:“还不是主子太受宠,成了香饽饽。”
徐贵人挑眉:“香的不是本主,是皇上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们还不是希望借着她和皇帝见面。这些女人恨她都来不及,还姐妹情深?
“横竖都一样,皇上香,就是您香。”
这倒没错。
徐碧琛玩儿得有点累,懒洋洋地进了屋。桃月在一旁打扇,而彤云就负责给她梳妆。
“别太隆重!”见个柳嫔而已,又不是见皇帝。
不过好像她见皇上,也没怎么隆重打扮过…呜,金钗太重,哪儿能插得满头都是。
彤云吓唬她说:“您这么懒惰,也不怕柳嫔压您一头。”
徐碧琛义正言辞道:“彤云,柳嫔姐姐比我高了好几级,她压过本主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咱们做人,一定要懂礼仪、知规矩。”
彤云心想:就您这恃宠生娇的德性,还懂礼仪、知规矩。也不知每晚在房里折腾皇上的是谁呢!
她笑嘻嘻地说:“快,将本主好好打整一番,本主要去讨好柳嫔姐姐了。”
*
入宫半月,因为过于受宠而得到多方关注的徐碧琛,已将宫里美人看了个遍。
柳嫔不太出众,却是众美人中书卷气最浓的一个。
从她执掌清暑殿成为一宫之主就可以看出,皇帝对她的态度应当不错。清暑殿原是历代君王夏日避暑、读书的去处,竹林环绕,清雅别致,后来修了新的宫殿,才将它用作后妃住所。
而皇帝让柳嫔管清暑殿,还不能说明他赞赏她的才情吗?
文弱美人皮肤白得好似无暇玉璧。
她咳了两声,温和地说:“妹妹荣光照人,把这一丛海棠都压得失去颜色了。”
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难免显得谄媚。柳嫔温声细语,不卑不亢,不仅不惹人生厌,反而觉着极其动听。
徐碧琛羞红了脸颊,道:“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柳嫔姐姐才是气质佳人。”
你来我往,寒暄一番。
两人并肩走进御花园。
路边宫殿雕梁画栋,重檐录顶,朱墙黛瓦,气势非凡。
姹紫嫣红,繁花似锦。
“许是妹妹入宫添了喜气,今年海棠,开得极好。”柳嫔赞道。
徐碧琛望去,佳木葱茏,花枝摇曳,的确很美。
“姐姐雅致,对花儿如此上心。”
古人说美人惜花,果真不假。
柳嫔笑道:“算不得行家,只是闲时居多,精力都花在了琐事上。”
她声音很平淡,一点都看不出来不受宠的凄凉哀怨。
徐碧琛感叹道:“姐姐这般妙人儿,嫔妾要是男子,必视若珍宝。”
“皇上虽不常来本宫处,待本宫却很尊重,这已是女子的福气了。”柳嫔自己看得很开,看上去丝毫不因此忧心。
“风骨绝佳,琛儿受教。”徐贵人惭愧地说。
绕过假山,莲步轻移,片刻间行至玉桥湖畔。
白石堆砌,匠人精琢,一座通身白透的小桥横跨水面。
“季宝儿,本宫为尊你为卑,你竟敢忽视本宫至此?”珍妃讥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柳嫔神色一僵,加快脚步往前去。
桥对面的千秋亭中,正跪着一女子,她背挺得很直,哪怕身边两个粗使丫头用了吃奶的力气将她扣压在地,仍不肯低头。
“好个贱骨头,给本宫狠狠掌她的嘴!打到她服为止!”珍妃怒道。
柳嫔已到亭外。
“姐姐留情!”她疾呼道。
珍妃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面上娇娇笑着。
“是柳嫔啊,你不在宫里待着看书,跑出来干什么?”说罢,她又凌厉地瞪了眼柳嫔身边的宫女,说:“不贴心的奴才们,也不知道好好照顾主子,万一柳嫔妹妹又晕倒了怎么办?”
前些日子赏花会,柳嫔当众晕倒,一时成了人尽皆知的笑话。
柳嫔垂眸苦笑:“姐姐莫训斥她们了,是妾身任性,非要约琛儿妹妹散步。”
珍妃语重心长道:“你身子不好,没事便不要出来走动了。”
不受宠的人,在宫中就没有话语权。柳嫔不敢和她争执,只是柔声说:“宝贵人脾性不好,妾身身为她的主位嫔妃,自当带她回宫好好教导,就不劳烦姐姐费神了。”
却听珍妃语气骤冷。
“不麻烦,本宫就想亲自教教她规矩。”
徐碧琛在一旁看戏看得起劲,不料珍妃不怀好意地将火烧到她身上。
“季宝儿,你和琛儿妹妹同为贵人,际遇却有云泥之别,你可要好好反省啊。”她将女子的下巴托起,调笑道。
季宝儿被迫抬起头。
视线与徐碧琛相撞。
她二人,一个锦衣立于阳光之中,繁花拥簇。另一个卑微匍匐在地,深陷泥潭。
的确是,云泥之别。
作者有话要说: 和女配相遇了~
第7章 解围
跪着那人,眉目间笼着寒霜,嘴巴死死抿着,恨意仿佛要冲破身体的桎梏,直击珍妃。
她那恨极了却无可奈何的模样,深深取悦珍妃。
“宝妹妹这副样子,让本宫想起了围猎时,那垂死挣扎的母狼。”珍妃笑眯眯地帮她把耳边鬓发别在耳后,“不可一世的宝公主,如今是怎么了?比丧家犬还要丢人啊。”
季宝儿道:“妾身早已知错,娘娘没必要和妾身计较。”
珍妃说:“你嘴上说得好听,怎么这牙咬得如此紧?莫不是想咬本宫一口?”说完,她又道:“本宫妄言了,宝妹妹金贵,做不来这样下作的事。”
戏,还是要势均力敌才好看。
这出,无聊得很。
徐碧琛动了,她终归是豪门大族出来的正经小姐,该有的礼仪丝毫不差。不闹腾时,走路便袅袅婷婷,仪态万千。
进了亭子,走到季宝儿跟前。
执着手帕替她擦去额间汗珠,道:“天气磨人,姐姐火气旺了些,嫔妾那儿还有绿豆、薏仁,待会儿找宫人送到姐姐宫中,熬成水喝个几天,准能药到病除。”
“多,管,闲,事。”珍妃从牙齿缝里憋出几个字。
徐碧琛仍笑意盈盈:“皇上特意让厨房备着清热解暑的物件,应当也是不想各位姐妹因暑气伤神,嫔妾虽位卑言轻,却也想为君分忧,不知姐姐何出此言呢。”
面若桃花的宫装美人气得发抖,直说:“本宫竟不知,寄安侯府的姑娘如此牙尖嘴利。”
少女不笑的时候,自带一种威仪,她淡淡地说:“原来姐姐还记得,嫔妾出身寄安侯府。”
顾家不过是新起的官僚,祖上翻出十代都没人承袭爵位,她凭什么在自己面前放肆?
“娘娘有圣宠,有品级,想要拿捏嫔妾轻而易举,但大家始终都是皇上的妃子,望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莫把事做绝了。”
这话背后的意思,却是在警告珍妃,她不是季宝儿这样没人疼没人爱的野草,若惹上她,不会善了。
珍妃性子火爆,但她能在宫里混这么多年还圣宠不衰,自然也有她的为人处世之道。
听徐碧琛的意思,她是非要管今天的闲事了。
“看来栖凤宫一聚,给了妹妹不少信心。”珍妃嘲讽道。
徐贵人摆出招牌笑容,甜得发腻:“信心是自己给的,与别人何干?”
“那本宫就等着瞧,徐贵人日后的好光景了。”
珍妃抛出一句冷飕飕的话,向两个五大三粗的丫头递了个眼色,她们便松开了对季宝儿的禁锢。
“季宝儿,咱们下次再会。”珍妃指尖撩过发梢,风情万种地走了。
见她走远,柳嫔扶起宝贵人,担忧道:“你怎么撞见她了?”
跪的时间有点久,刚站起来时,季宝儿一阵头晕目眩,她勉强站稳,说:“嫔妾想出来走走,正遇见珍妃,就…”
柳嫔叹道:“她还在记恨你当年的羞辱,现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不得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还是同我一道歇在宫中,少出来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