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碧琛手指落在他嘴唇上,柔声哄他:“暂时还不行。”
他眸子黝黑,透着股无言的委屈:“朕差点无颜回来见你。”
她吻了吻他的额头,说:“我知道。”
昨夜,当他鲜血淋漓被周福海搀着回来时,她就知道了他的委屈。
景珏眨眼。腿上的痛感让他更加清醒,昨晚的混沌,终于离他远去。
痛不可怕,可怕的是身体、精神都不由自己做主。灵魂明明还在躯壳里,却没有意识,没有理智,化身被欲望支配的野兽。
为什么不能废了她?他唇瓣抿成条线。
徐碧琛说:“现在不是时候。”
他的改革刚刚开始,若在此时将皇后废掉,皇帝的威信如何树立?改革需要很多很多支持,也需要无比坚决的信念。忘恩负义,废发妻,辱为国尽忠的宁远侯府,官员们会寒心,谁还敢向皇帝投诚?
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景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想任性,可他不能。因为他许过承诺,要为她变成明君,变成更好的人。
将头埋入她怀里,他咬牙切齿道:“即使如此,朕也绝不能轻易饶过她。”
景珏的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只差一点,就那么一点,他就再也没有资格回来见她。
不寒而栗。
下午一道圣旨传遍六宫,称皇后有疾,即日起将凤印移交披花宫,皇后将于栖凤宫养病,不允许外人打扰她清修,最后一句,劝皇后无事不要出门,好生休养。
六宫皆惊,都晓得这无异于是废后。
夺权、禁足,一个都不落下。
景珏最后还是去见了虞贞一面。
皇后没什么表情,跪在地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冷淡道:“妾已将凤印移交披花宫。”
他腿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提醒他眼前毒妇的所作所为。
“贪心的人会一无所有。虞贞,朕已经答应保虞家盛宠不衰,你还是越过了雷池。”
虞贞抬眸惨笑:“你爱她爱得还有理智吗?信你,不如信自己。”
他为了徐碧琛,宁肯虚设后宫,顶着无数流言蜚语,与满朝言官为敌。她要怎么去信赖一个全身心扑在别人身上的男人。
景珏静静地盯着她半天,了然地笑了。
“是朕天真了。你这样的人,永远不知满足。”
明明最爱的是权势,偏偏又要将爱他挂在嘴边。
“日后便不要出来了,朕看到你,恐会作呕。”
今日没有太阳,从栖凤宫走出来时,天上阴云密布,眼看大雨将来,景珏迈开步子朝长乐宫走去。
太后知道他的举动后,没有想象中的大动干戈,而是淡淡问他:“你可想好了?”
景珏沉稳应对,道:“儿臣已下定决心。”
太后便没有其他话说,只道:“明天哀家会让六尚女官去见琛妃,若要掌宫,她还差些火候。”
皇帝讶然:“母后不劝阻儿臣一下吗?”
她懒懒地喝口茶,道:“她敢对皇帝下药,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哀家早就有废后的打算,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不仅你想除掉她,我也想。”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道:“皇儿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你所做的决定自己能够面对,哀家无需担忧。”
这天,所有妃嫔都炸开了锅。
玉珰宫内,珍妃气得又摔碎了一个珍贵的玛瑙杯子。
她手微微颤抖,骂道:“凭什么是徐碧琛这个小蹄子得到了凤印?”
她进宫才多久?
皇帝对她的喜爱真的已经到了这样无法无天的地步吗?
可是无论珍妃如何的生气和怨恨,这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凤印早于一个时辰前就到了披花宫。
绣月壮着胆走出来,把地上的碎渣捡起,扔到外头。安慰道:“娘娘莫气,如今皇后倒台,您的仇总算是报了,这是喜事才对。”
没错,把虞贞斗倒才是正事!
珍妃扶了扶因刚刚动作而歪掉的珠花,抚着平坦的小腹,表情冷静不少。
“皇儿,害你的贱人气数已尽,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和皇后死斗数年,终不能将她斗倒。
反倒是那个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徐氏女,为她圆梦。珍妃自己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但总归,这场至死方休的角逐有了落幕的趋势。
而另一边,徐碧琛在接到凤印的同时,还收到了一个消息。
桃月毕恭毕敬地呈上一卷丝帛。
展开一看,徐碧琛聚精会神看了许久,又将丝帛地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她凤眼微眯,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湖山王女,名曰郑姬。有鸿鹄之志,三岁则言,愿为湖山开疆拓土,由此,得君宠爱。幼时孱弱,又十年,有扛鼎之力。十七领军,所向披靡,征战四方,扩湖山于东海。郑姬飒爽,不喜珠宝佩饰,惟爱一镯,终日不离手,故称翠环王姬。
季宝儿的镯子出身北梁王宫,而北梁于八年前出兵湖山国,通过征战,得了不少奇珍异宝,想来这玉镯就是其中之一。
从郑姬的故事里看不出什么。但她可以作出大胆的猜测。
一个柔弱女子,突然大杀四方,力能扛鼎,难道不奇怪吗?如果将她的变化归结于精怪相助,一切就能够理解了。
假如郑姬变成威震四方的女战神也是得益于玉镯,那么,她基本可以确定,精怪就寄宿在镯子内。
但是感觉郑姬通过镯子获得的好处和季宝儿并不相同……
徐碧琛琢磨了会儿,恍然大悟,心想,也许是因为二者的目标不同。
湖山国在两百年前只是个偏居一隅的小国,受到周边大国欺压,郑姬的心愿是为湖山开疆拓土,保湖山昌盛,所以她能够在战场上大显神威,成就宏图霸业。但季宝儿心悦大燕皇帝,又身为后宫嫔妃,因此精怪给她的帮助应该着重于争宠这方面。
徐碧琛揉了揉眉心,让桃月把最近宝贵人的动态说了一遍。
自从知道她有精怪之后,徐碧琛就命心思缜密的桃月暗中监视宝贵人的动向,养军千日,用兵一时,今天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桃月将宝贵人近来十天的动态说了个明明白白,前几日她在清暑殿内闭门不出,但是大前天,她去了阅是楼。
徐碧琛冷笑,皇后最近沉迷听戏,宫里头谁不知道?她去阅是楼,无非是想和皇后碰头。也应该就是在那儿,把那阴损的药给了虞贞吧?
她之所以这么笃定有人在背后撺掇皇后,是因为虞贞之前已经得了皇帝的应许,知道只要自己不轻举妄动,她的尊位就不会受到影响,可如今皇后仍然冒着极大的风险做了此事,这其中,绝对大有蹊跷。
有这个能耐和心计说服皇后的,除了季宝儿她想不出其他人。
可季宝儿是如何说动皇后的?
宝贵人在宫中身份低贱,皇后应该不会轻易搭理她,但她不但入了皇后的眼,而且成功劝说她做了一个如此冒险的决定,可见季宝儿一定是提出了一些皇后无法拒绝的条件。
比如说子嗣。
她是答应帮皇后调理身体,还是那药本来就有提高受孕几率的作用?
徐碧琛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画满圈的纸,默默的添上了‘药品’的两个大字。
那精怪不只能够帮人改换面貌,而且还能提供一些具有独特功能的药品,如此说来想必季宝儿改头换面,也是沾了灵丹妙药的光。
徐碧琛眼神一利,尽露锋芒。
不能再留她了,这是在养虎成患。
*
清暑殿,偏殿中。
荷如伺候主子用完膳,和两个太监一起将餐具收下去。
房中又只剩下季宝儿一人,她召唤雪域,进了系统。
雪域对这个新主人佩服万分,道:“主人真是聪慧过人,知道给皇后下这样一个绊子。”
她给皇后的丹药能催欲不假,却没什么帮助受孕的功用,反而会让使用这药的女子身体大大受损,彻底失去怀孕的机会。
季宝儿得意勾唇,道:“虞贞这个蠢货,让她与皇上燕好已是便宜了她。不过也无妨,皇帝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忍受女人对他下药?待他醒来,皇后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下午就听到了皇后抱恙的消息。
抱恙?前几日见着她还精神奕奕,这会儿就抱恙了。
呵…
定是皇帝回过神来,对皇后下了手。
看了眼面板,积分处赫然写着:一千四百五十。
皇后虽然不受宠,但她地位尊贵,斗倒了她,这积分的增长速度甚至比当初贤妃垮台还快。
用积分兑换了一本《追男三十六计》和《房中术》,雪域问她要不要查看好感度。
之前虽然有盈余,但是所剩不多。季宝儿一直没有舍得花积分查看景珏的好感度,如今她已经得了许多分数,完全可以挥霍一把。
白芒从眼前划过,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半透明地浮在空中。
是他。
她眼露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