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欢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京中四品以上官员,都携家带口到触尘寺、佛光寺参加满散。
一干和尚在大殿念了《金刚经》,有些大人听得昏昏欲睡,他们夫人大多是菩萨信徒,见他们要睡不睡,狠狠地拧了拧胳膊,让他们趁着这个好机会,沾沾太后的喜气,也好求佛祖保佑来年顺畅。
仪式毕,三十来桌斋席摆出。
每桌十来个斋菜,量不多,但菜品做得很精细,并不失体面。
这种致谢神明的宴席是不能出现酒水的,男人们吃得无聊。不过,宴会从来都不是用来吃饭的。
没有酒,有心交结的人还是能借着气氛,谈笑风生,他们到各桌问候,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说上几句话才安心。
真正的大宴在第二天。
五月二十三的早晨,徐碧琛起得比景珏还早。
他醒过来时,发现身边已经空了一块。
“你好忙…”
徐碧琛换好了衣裳,在桌旁核对最后的流程。
她瞥了眼床上衣衫半解的男人,凉凉地说:“您以为只有治国难,治理后院就不难吗。各项服饰既要好看又要符合礼制,开支还要无限制的压低,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景珏讨好笑道:“若是容易,哪里需要你出马呢?”
徐碧琛冷哼一声,啐道:“娶这么多小老婆,你可知光是妃嫔的首饰就要数百两?”
“这么多?”景珏吃了一惊。
他长腿一迈,跨下床,光着脚朝她走近。
“琛儿…”男人一膝微屈,将身子重心压低,拉起她细嫩的手背,轻轻吻住。
徐碧琛浑身酥软,用手肘气恼地往后顶去。
“松开!昨晚还没要够?”
她那么晚才爬上塌,狗皇帝竟还没睡,等她一进被窝就死死缠住了她。
任她怎么哼唧,就是不肯放她睡觉。
“与卿卿快乐,焉有穷尽?”
徐碧琛冷酷无情地说:“人的精力有限,您要节制养身才是。”
景珏亲了亲她红艳艳的小嘴,笑说:“精力留着也是浪费,不如让你欢喜。”
“…妾身哪里欢喜了?”
她昨晚都想把他踢下去了,还欢喜,瞎了他的龙眼,放他的龙屁。
“如果莺莺啼叫到三更还不叫欢喜,那就不欢喜吧。”他表情十分无辜,让徐碧琛看了想打人。
…无耻!
徐碧琛根本懒得理他,催促他赶紧去换衣服。
“你不给我更衣吗?”自从和她夜夜相伴后,他就免了宫女的工作,专由她伺候更衣了。
少女却比他更无辜。
“您看看,妾身这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今日您就自己穿衣服吧。”
她站起来,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珏哥哥啊,龙也是有手的,可以自己穿衣服。”
景珏无语。
为什么他娘过生日,遭罪的是他?
好吧,自己换就自己换。
皇帝大人委屈巴巴走到床边,从架子上取下龙袍,长臂伸直,将衣服套了进去。
他弱弱地说:“琛儿,那刚刚说的首饰费用,你给压压呗…”南方加固堤坝已经费了不少钱财,他虽已明令禁止官员贪污,挡不住仍有小人犯罪,其中损耗还不知有多少…
徐碧琛无奈地叹气。
“妾身早已遵从了您的吩咐,把能压的开支都压了。”
景珏笑逐颜开,美滋滋地说:“朕就晓得,琛儿是全天下最解语的姑娘。”
徐碧琛说:“不敢当,不敢当,皇后娘娘才是个中典范,连自己朝服都带头削了。”
双标狗皇帝立刻接了话,道:“皇后一向不喜奢华,虞家家教如此。”
是吧,你看男人多现实。
喜欢的女子稍稍做点好事,就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吹成一朵花。
不喜欢的女子一直做好事,反倒成了家教要求,没什么值得夸赞的。
呵,大猪蹄子。
*
傍晚,文武百官从东侧门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宫女三千,每隔一段路便设一指引处,引导百官赴宴。
太后在琼华宫设席,珍馐玉馔,虽不若从前繁盛,仍不失皇家气派。
皇后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着霞帔,和皇帝一起登上首座。太后今日也是盛装打扮,帽上叠三层金凤,各坠东珠,朝服上绣着数朵银丝祥云,她落座于皇帝左边。
琛妃、珍妃、宁妃坐皇后右手边,其他妃嫔按位分依次落座。
随着一声尖细的“传膳”,一道蟠龙菜传上来。
最先上的菜,自然是属于首座皇家。
百官集中于殿内,匍匐跪拜,由最末的大臣捧着盘子,一一前传。
徐碧琛虽然不爱吃鱼眼珠,但视力生得很好,她在人群中轻轻松松找到了自家爹爹。
哎,好好的臣子,搞得跟奴隶似的,瞧他们那虔诚样子,活像在拜祖宗。
徐碧琛抿了口酒,心想:朱子的道,最终还是成了,这么多人信他的三纲五常,当天理一样遵守,可不叫大成吗?
同样是菜,似乎由大臣们跪着传一传,就会变得更美味一样。
“太后佳寿,臣等不胜欢乐,谨上千岁万福。”
依言便是长长一拜。
太后面容慈祥,双手轻抬,道:“得诸公贺岁,与尔同喜,快快起来。”
她话音刚落,司乐坊的十二女子礼乐齐响。数个娇滴滴的美宫女,一手执盘,鱼贯而入,开始给百官布膳。
归位后,很快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朝鲜、琉球、安南使者纷纷出来跪拜,行了大燕的礼节,匍匐长叩,道:“恭贺大燕皇太后寿辰,吾国国王闻此喜讯,特命吾等前来与您贺寿。小国不才,有宝物十箱进贡。”
说罢,抬上来十箱沉甸甸的东西,打开来,土特产居多,算不得什么奇珍异宝。
太后却很满意,衣袖一挥,道:“赏丝绸千匹,白银万两!”
使节来朝,图的就是一个大国威风,管他们送什么东西。
横竖也是边鄙小国,没什么物什拿得出手。
那些使臣一脸雀跃地退了下去。
轮到后妃大献殷勤了,从皇后开始,一个个争先恐后呈上礼品,就想讨太后一笑。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皇后的“双鱼兆瑞”花插,由一整块玛瑙雕成,整体通透,让太后眉开眼笑。还有柳嫔送的“县圃饮和”玉凤砚滴,才气十足,既珍贵又寓意非凡,很得太后欢心。
别人殷勤都献完了,这丫头,怎么不动呐!
景珏着急得很,频繁往徐碧琛这边看。
她没有一点儿紧迫感,不慌不忙地往嘴里送了颗荔枝,半晌,才悠悠站起来,笑容满面道:“妾身新妇入宫,今个儿是陪母后的第一个生辰,这心里呀,又紧张又期待。”顿了顿,又说,“母后金枝玉叶,什么也不缺,妾绞尽脑汁也不晓得送什么好,琢磨半天,才挑了这么个礼物,望您莫嫌弃。”
见她操办得还算得体,没有落了皇家面子,太后勉强给了个好脸色。
“礼轻情意重,琛儿送的,哀家都喜欢。”
徐碧琛说:“那妾便安心了。”
说完,命宫人将那物呈上来。块头挺小,不是大物件,用红绸子盖住,看不出个所以然。
太后好奇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藏得严严实实的。”
景珏心里也没个底,之前怎么问,她都不肯透露,但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帮腔道:“琛妃最是机灵,说不定要送您个什么罕见玩意儿,偷偷讨您开心呢。”
太后说:“哦?琛儿,是这样吗。”混小子,胳膊肘往外拐也拐得太明显了吧!别的妃嫔送东西,他跟个死人一样不开腔,轮到自己心尖上的人出风头了,就开始帮腔作势。
琛妃甜笑道:“皇上又在调侃妾身呢……至于是个什么东西,母后瞧瞧便知。”
宫女把绸子揭开,一尊栩栩如生的菩萨像赫然出现在眼前。
工艺非凡,巧夺天工。
然它的妙处,远不止于此。徐碧琛走近,从宫女手中接过那匹绸子,两手牵起,悬空而挂,半掩住佛像,顿时流光四溢,莹润的佛光盈满暗处。
太后惊得说不出话。
“夜荧玉…是夜荧玉…”席间有人认了出来,惊叫出声。
“这么大块夜荧玉?天啊…这得值多少钱。”
“还雕成了这样,绝对是价值连城…不,有市无价!”
琛妃微微一笑,道:“妾身出嫁时,家里陪嫁了一块夜荧玉,以往都搁在宫里无人赏识,心想倒不如借花献佛,雕成菩萨赠给太后。”
“物无灵,其魂魄全寄托在知音身上。妾相信,普天之下,唯有母后才是这块玉的有缘人。”她亲自捧起玉菩萨,莲步轻移,到了御前,双手呈上。
“星辉南辉,耆英望重,恭贺母后生辰吉乐。”
太后手都在抖。
一块如此大的夜荧玉,价比城池。
她马上要捧起一座城了。饶是见惯珍宝的皇太后,也不由心惊。
终于,双手触到了那玉身,美玉温润,相触的瞬间,似有佛光冲入额心,太后只觉得浑身舒畅,连心境都平和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