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酸溜溜地说:“你也不怕长胖。”
先帝提倡节俭、养生,向来要求‘夜不可饭食’、‘每餐兼菜蔬食’。荤素要搭配,不可随心所欲的吃食。继承大统后,他每顿饭必须荤素各半,哪儿能享受这样的全肉盛宴。
她放下笔,表情严肃。
“珏哥哥,是你叫我多吃点的,你还说要给我修一座翡翠黄金屋!”
“都说君无戏言,那…”
“你现在不还瘦着吗?等你真长胖了,朕绝对履行诺言。”景珏努力为自己所剩不多的威信辩护。
徐碧琛想了想,觉得皇上最近已经很辛苦了,不应该再为难他,于是她勉强‘嗯’了声。低头继续画画。
“在画什么啊?”景珏自讨没趣,踱了几步,朝她靠拢。
一丛芙蕖自水面探出,枝叶舒展。墨笔细细勾勒,淡墨施出花叶,□□轻疏,亭亭玉立。
数朵莲花已悄然怒放,还有一些菡萏躲藏其间。
水波微漾,花丛下一对戏水鸳鸯,交颈缠绵。
最后几笔一收,一副《鸳鸯戏芙蕖》成型。
琛妃别过头,一动不动盯着他。
景珏被盯得发毛,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脸上摸了把:“朕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难道她把墨汁敷到他身上了?
少女委屈得很:“你没夸我!”
她捏住宣纸两个角,把它提起来,说:“难道琛儿画得不好吗?”
平心而论,画得竟然真的不错,景珏都觉得自己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他好笑地说:“谁会到处说自己画得好,只有你,一点脸皮都不要。”
徐碧琛把他按在凳子上,一屁股坐下去,压到他的大腿上。
她双手勾住男人脖子,把头蹭过去,不依不饶道:“妾身要脸皮干嘛?要您就够了。快说,琛儿到底画得怎么样!”
还能怎样,他只能一边享受这甜蜜的折磨,一边夸奖道:“没想到琛儿除了美貌,还有这样的才华,朕非常欣慰啊。”
女孩个子娇小,轻轻松松就钻到了他怀里,她把手靠在他臂弯处,得意地说:“厉害吧。我路过莲池时看到里面冒出了新绿,这才意识到夏天近了,想必再过些时日就可以拉着您去赏荷啦。”
每到夏日,莲池里一池莲花,随风轻晃,美不胜收。
景珏有些出神,不禁想起一个已经离去多时的故人。
她的模样早就随着时光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日她也像这般充满希冀地望着他,邀他一起赏荷。他应该是答应了,可她终究没有等到夏天来临。
他的眼神慢慢阴郁下来。
许久没听到他回应,徐碧琛不满地摇了摇他袖子,道:“皇上,你不专心。”
景珏收回思绪,轻笑着捏住她脸颊上的肉,上下动了动。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风里雨里,被窝等你~”尾音拉长,男人压低声音,把唇贴近她的颈窝,一抹温热与肌肤相触。
她的身子软了下去,绵绵道:“别…别念出来…”
羞死人了!
“那我们去被窝里说。”
呜呜呜…
这晚,徐碧琛又哭又闹,叫到嗓子喑哑。
辛苦了一夜,琛妃累得腰疼腿疼,死活不肯下床。她赖在床上看着昨日没看完的话本,正看到书生夜会青楼花魁,忽的听见彤云在外头欢喜大笑。
“彤云…”徐碧琛幽怨地喊着。
彤云过来,歉疚道:“奴婢是不是打扰主子看书了?”
她翻了个身,一手撑着头,道:“对,你赔我,我正看到妙处,兴致都被你搅没了。”
青楼娘子衣衫脱了一半,另一半还没脱呢!
彤云面露难色:“奴婢一时高兴,没忍住…”兴致没了可怎么赔啊,主子这不是给她设难题吗。
“发生什么大喜事了?”值得这么高兴,她都听见好几个小宫女偷笑了。
一提起这事儿,还算稳重的彤云就压抑不住喜意。
“珍妃被禁足了。”她悄悄咪咪说。
“哦。”
“而且是被皇上禁的足!”
“哦。”
“…主子,您怎么一点都不吃惊?一点都不高兴?”
珍妃在宫中横行霸道多年,连皇后都压不住她,可今天皇上亲自下诏,痛斥她气焰嚣张,有失妇容,还罚她一个月不准踏出玉铛宫,在宫里抄写佛经以自省。
这是多大一个惊喜啊!
徐碧琛配合地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说:“既然这么欢乐,饭后就给和嫔上柱香吧。”
诶?和嫔,同她有什么关系,彤云不解。
琛妃意味深长地说道:“珍妃有今日,是托了和嫔的福啊…”
这些年,间接死在珍妃手上的女人多得很,和嫔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当年皇帝心悦顾雁沉,相较之下已经失了宠的和嫔,自然就没这么重要了。在皇帝的默认之下,珍妃并没有因为和嫔之死获罪。
而现在,今非昔比,皇帝移情徐碧琛,珍妃再不能独占宠爱。她前段时间故意折腾徐贵人,本就惹景珏不快,加上这副《鸳鸯戏芙蕖》发功,勾起了皇上对和嫔的愧疚,顾雁沉还想保持安然?
珍妃姐姐,这一跪之仇,总算还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快乐~ 有人在看吗~ 球评论呀~
第13章 看戏
清晨,春光甚好。
徐碧琛升至妃位后,权力更大,限制也更多,不能像以前那般天天睡懒觉,早起后她先带上几个宫人去栖凤宫问安。
在皇后宫里与一干漂亮女人喝着早茶,觉得很是赏心悦目,连带着茶点都多吃了两个。
贤妃长得慈眉善目,柳眉弯弯。她常年陪太后吃斋念佛,许是受此熏陶,一双眼,平静中流露出几分慈悲,宝相庄严。这并非是说她不美,相反,贤妃清丽如菊,是相当温婉的长相了。毕竟能进宫的女人都要经过多次筛选,绝不会让一些歪瓜裂枣伺候皇上。
顾雁沉还在禁足,没来,贤妃旁边空出个位置,她环顾四周,笑道:“今个儿听音斋戏台来了戏班子,不知各位妹妹有没有兴致一起去听听?”
宁嫔最先开口,她爽朗地说:“妾不爱听这些酸戏,就不去了。”
舞刀弄枪她很乐意,让她坐下听唱戏,那就是巨大的折磨了。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她准能呼呼呼呼地睡着。
贤妃捂嘴,说:“静宁还是老样子,一到听戏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苏静宁和贤妃关系似乎不错,两人说话的时候没什么顾忌。宁嫔颇为无奈,道:“姐姐最了解嫔妾,但凡能听,我都不会逃的。”可她对那些戏曲实在是爱不起来,调拖得老长,剧情总是情情爱爱,看得她脑仁疼。
贤妃点头:“那你便不要折磨自己了,且回宫歇着吧。”
皇后坐在首座,低头抿了口茶润润嗓,道:“本宫看日子无聊,特地请了南戏最出名的戏班进宫,诸位妹妹还有想去的吗?”
徐碧琛左边坐着贤妃,右边坐着柳嫔,后面又零零散散坐了惠嫔、僖嫔、嫣婕妤、棋婕妤等美人。
“妾身好久没听曲儿,这下可不能错过机会。”僖嫔温声说。
嫣婕妤附和道:“是呀,咱们许久没一起去戏台子了,也是姐妹们相聚的好时机。”
柳嫔算是很不爱社交活动的人,在如此热烈的氛围之下不好拒绝,也顺势答应了。见柳嫔应许,新晋宠妃自然也参与了看戏的队伍。
宫人准备好桌布、瓜子、甜点和茶饮,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听音斋去。
重檐歇山顶,套兽于四角,边覆绿琉璃瓦黄琉璃,三层戏台,气势恢宏。
她们进了听音斋对面的阅是楼,登上第二层,下设数十张椅子,地势辽阔,遮阴避阳,可以直接看到对面的戏台。
皇后对惜春低语:“让他们开始准备吧。”
给奴婢交代完事情,虞贞抬头,道:“各位妹妹请落座,马上就能听戏了。”她凤目一扫,亲切地说:“琛儿个子小,便坐到本宫身边吧,看戏也能清楚些。”
徐碧琛接了话茬,不好意思笑着:“琛儿正想同姐姐商量此事,还在琢磨怎么开口,姐姐就出声了。”
她在皇后右边坐下,道:“还是姐姐贴心。”
身后诸多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徐碧琛仍是笑意盈盈,没半点异样。
既然皇后要拉她唱戏,她自当严阵以待,把酒奉陪。横竖大家都把她划入了皇后阵营,不在乎多这零星半点的审视。
要说年纪,贤妃比皇后还虚长半岁,凤座左边永远是属于她的。
待几个妃子全部入座,对面的戏正要开场。
开场,先是一段提腔念白,声音高低婉转,将一曲《西江月》念得荡气回肠。
“轻薄人情似纸,迁移世事如棋…遇景且须行乐,当场谩共衔杯…”
又听另一角幽幽道来:“陈氏督舟,中州人也,十年苦学干禄,一朝春闱登科,鲤跃龙门,扶摇直上青云。携母进京,遇大雨,幸得员外郎收留。员外府中,女儿娇媚,才子佳人,成就金玉良缘。夫妻扶持,恩爱和睦,哪料想,故人心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