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说到:“言官一直反对立北梁帝女为妃,更不赞同她为大燕皇室繁衍血脉…甚至可以说,从刚开始他们就不满意宝妃娘娘入宫。所以当他们知道北梁旧臣密谋造反的时候,立即上书,要求皇上废妃。”
徐碧琛侧着身子横躺,撑着脑袋看她,直说:“他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宝儿姐姐如此受宠,又有天仙美貌,让她天天在珏哥哥耳边吹枕头风,指不定什么时候真就让他昏了神,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是不是朕不在,你就要肆意污蔑我?”
一道低沉的男声突兀插了进来。
徐碧琛耳朵轻轻抖了抖,惊恐地说:“您在门外偷听,还要不要脸皮了?”
这人走路没声的吗,为什么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就出现了!
景珏匆匆进来,面露无奈,道:“我偷听?你说得那么大声,朕想装听不到都不行。”
此事确实是她理亏,可徐碧琛是那么容易认错的人吗?她故作愤懑,委屈地说:“还好意思说呢,妾不见了这么久,醒过来也瞧不见您…我知道自己不重要了,您还是去宝儿姐姐那儿吧,人家可是您的救命恩人,是你梦中神女,您别来我这儿给我难堪了。”
景珏怒极反笑,轻拧住她鼻子,骂道:“又说傻话,总提她干什么。”
她眨巴眨巴眼,说:“您的意思是她和我比连根葱都不算,对不对呀?”
这丫头…
看着甜美,嘴坏起来连毒蜂都自愧不如。
偏他喜欢,甘愿捧着疼,往死里纵容。就算她要把天捅个窟窿,他也只会忧心她会不会被漏下来的东西砸到,而不舍得责怪。
景珏笑着说:“何止是葱,韭菜都不算。”
彤云悄悄看了眼旁边衣冠楚楚的皇帝大人,想起昨晚他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这么了不起的帝王,竟然会狼狈成那样,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昨个儿半夜,天上忽然飘起了小雨。听人说在街头发现了疑似主子的姑娘,她们还没来得及高兴,没过一会儿,就见皇上脚步踉跄,抱着娘娘疾步进来。
他的龙袍上沾满了泥水,浑身湿透,发梢都在滴雨。
啪嗒,啪嗒,啪——
这位俊美无俦的帝王,这位受万民敬仰的君主,他正喘着粗气,贪婪地凝视着怀中女子。目光缱绻而软弱,怀着希冀与退缩,无比想要靠近亲吻,又害怕发现一切只是镜花水月,黄粱美梦。
爱意从来不需要多说,因为一呼一息都是张扬。
他那么爱她,以至于所有宫人只敢埋着头垂泪,害怕惊扰他们的相处时光。
徐碧琛白他一下,娇嗔道:“油嘴滑舌。”
她捏了捏桃月的掌心,催促她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然后呢?不是要上书批驳她吗,怎么又变成了全宫吹捧?”
桃月苦笑,说:“皇上都来了,您还问奴婢。”
对这些事最清楚的莫过于皇帝,他在场,自己哪儿还用开口。
闻言,徐碧琛别过头,盯着景珏不放。
“…看得朕背后发毛,我跟你说就是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美人直勾勾盯着你看,再漂亮也招架不住呀。
景珏有苦难言,还不是要哄着她。
“季宝儿当众痛斥北梁末帝暴行,求朕为北梁百姓考虑,将有复国之心的歹人一网打尽。而且还透露了几个私底下联络过她的贼人身份,那些言官看她这么为大燕考虑,还有什么能说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把自个儿老底都掀了,还怎么去批驳?
徐碧琛拍手叫绝,感动得无以复加。
“宝儿姐姐实在是有大智慧,连妾这样铁石心肠的听了都觉得感人肺腑,更何况是珏哥哥这样的情种,实在是妙啊…”
宝妃果然是个狠角色,坑起自己人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过河拆桥的手段玩儿得那叫一个熟练。
世人都说是这些遗臣逼她入宫委身杀父仇人。
骗鬼呢吧!
就凭季宝儿对皇帝那股莫名其妙的执着来看,说她逼北梁大臣送她进宫还差不多。
她可不是什么单纯小白兔,也不是个心无城府的善茬,否则徐碧琛也不会如此忌惮,一定要用手段把她送到冷宫才放心。
景珏勾住她小指头晃晃,温柔附和:“是啊,朕是情种,只在你的土壤里发芽。”
徐碧琛:“……”有点恶心是怎么回事。
她委婉地说:“只要阳光雨露充足,在哪里都可以发芽的。”
皇帝大人摇头,坚持道:“那是普通男人,朕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这人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几天不见,厚脸皮的功夫更上一层楼,都快厚得没边儿了。
他眸光一柔,俯身在她耳垂处轻轻吻住。
“我是只对你动心的痴情种,除了在你身边,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任何一片土壤能予我养分,再也没有任何一滴雨露能泽我生长。”
伸手环住她,温暖的胸膛靠过来。
咚,咚,咚。
是他的心跳,有力而温柔。
“我是你的,琛儿。你是我的吗?”
徐碧琛把头依在他肩膀上,久久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试问如何才能治好我的懒惰 喵~
好想喝多肉葡萄,贫穷哭泣
第85章 流言
其实徐碧琛大可以与他虚与委蛇,反正那些甜言蜜语她也是张口就来。但面对景珏的满心期待,她竟然说不出半句假话。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问她有没有动容过,答案毫无疑问是有。
可这种动容却并非是愿意生死相付的情深意切,她生在侯门,长在侯门,见惯了后宅的悲欢离合、肮脏手段,再加上娘亲的前车之鉴,导致徐碧琛心防极重,根本不可能轻易卸下防备。
皇帝对她非常好,比寻常郎君好上千倍万倍,尊重她的喜好,无节制地疼爱,她也相信这些付出都是真心实意,没掺任何水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道理她明白,并且的的确确在尽力维护他。大燕有难,她忧心忡忡,想方设法化解危机。生活中也在努力做一个体贴懂事的解语花,陪伴他、开解他。
然而种种举动终究不是出于爱情。因为她胆怯,不敢相信景珏对她的喜欢能够天长地久,不敢傻傻地交托真心。
她不爱他,所以能够视一宫的妃嫔为无物,潇洒度日。她不爱他,所以可以冷静地对待来自外界的挑衅,无所畏惧。她不爱他,所以她还是自己。
像她这样心思重的人,不爱则已,一旦爱上,必然贪婪索取,霸道占有。徐碧琛问自己,她可不可以再任性一次,随心而为。
不可以。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皇帝。
身为天子,三宫六院难避免,悠长情思无寄托。
徐碧琛落寞弯唇,无声说了句对不起。
比起爱他,她更想爱自己。
她要守着一颗心,继续做逍遥的琛贵妃,傲视群芳,从容不迫。不管谁从眼前过,都当成浮云一朵,不艳羡,不妒忌,不为他黯然神伤,也不为他苦恨交加。
见她长久的沉默,景珏宽容地笑起来。
手掌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她头上,一下又一下,温柔抚慰。
“没事的,没事的,琛儿不用急。”
宝贵的事都需要费心经营,她也许走得慢一些,缓一些,更谨慎一些。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肯迈出步子,哪怕只走一步,也已经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腿长体力好,再远的路都能走过。
如果她的心房肯收留自己这个流离失所的可怜虫,千山万水,他也要跋涉赶去,披荆斩棘,风雨兼程,然后拥她入怀,说一声‘我来迟了’。
*
时隔十几日,闭门养病的琛贵妃终于出山了。
她在自己宫里设宴,邀请诸妃嫔过来闲聊。虽然景珏力劝她打消念头,待在披花宫好好休息,但徐碧琛仍然选择了在归来的第二日大开宫门,广邀四方。
既然执掌了凤印,就算她并不是很喜欢身上压着担子,也应该尽职尽责。
她当缩头乌龟,躲在房里享受安乐,自己倒是舒服了,宫中却势必群龙无首。日子短还好,如果持续的时间长了,绝对乱象迭生,什么幺蛾子都要钻出来。
茶话会上,女人们叽叽喳喳,以往虚情假意的奉承话一套接一套,今日不晓得吃错什么药,个个话里夹枪带棒。
文美人掩嘴偷笑,道:“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数日不见,眼看就要美到天上去,真是惹妾身们羡慕。”
珍妃睨她眼,嗔道:“你这泼皮也好意思说?羡慕的话,你也生十几天病呀,到时将一身肉瘦掉,自然就有贵妃半分美貌了。”说罢,她转头一笑,问说,“那日在灵恩寺遇袭,回来后再也没见过贵妃娘娘,应是受了大惊吧,要不怎么缠绵病榻这么久呢?”
徐碧琛含笑,表情温和。
“瞧姐姐这话说的,各人体质不同,像本宫这样未经大风大浪,又身娇性软的年轻女子,被歹人吓着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要是都像姐姐一样经验丰富、性格老成,也许就不用担惊受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