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杀意,可肖廷却忍不住心头一颤。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当朝圣上仁慈明理,做惯了宽容的好人,险些让大家都忘了,他其实也是个手掌生杀大权的君王。
皇帝睫毛微动,压低声音,柔声说:“既然如此,那就杀吧。”
眼睛猩红,笑容狰狞。
“天亮开始,每隔两个时辰杀一个北梁旧臣,杀到那人肯把贵妃交出来为止。”
肖廷惊叫出声:“皇上,古有旧例,明君不杀降臣…”
现在留下的这些都是北梁灭亡后主动投诚的臣子,如果圣上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他们擒杀,恐会惹天下震惊,那他之前营造的那些好名声,许是保不住了。
“他们谋反,杀了又如何?朕不仅要杀,还要杀得举世皆知,杀得贼人闻风丧胆。”
景珏弯唇,笑盈盈地看着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却阴寒刺骨:“把他们的人头悬挂于城门之上,杀鸡儆猴,爱卿觉得如何?”
肖廷心底叹息,面上一凝,拱手道:“善也。”
*
昨天早上,徐碧琛一觉醒来,发现墙上无缘无故出现了个洞。
这可太厉害了,她睡眠极浅,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不吵醒她的情况下钻了两个拳头这么大的洞的?
有了这个洞,花瑛再也不在她面前出现,每顿饭都由人通过那个洞递进来。
徐碧琛啧啧地笑,喃喃道:“我是什么怪物吗,都不让人与我接触了。”
看来她上次逃跑的举动把那贼人吓得够呛,现在做足了措施来防备她。
她躺在床上,高高翘起二郎腿,全然不为此发愁。
愁什么?
逃跑这种事本来就只有一次机会,若不能一举成功,之后就再难有机会了。人家也不是傻的,看出她是个多事的闹腾精,自然要加强戒备,不留丝毫破绽给她。
在她行动之前就把一切后果想清楚了,不会因为现在的窘况就抱头痛哭、食不下咽。
虽然她自己失去了逃跑的可能性,但外头不是还有个景珏吗?
若是他连一个女人都救不出去,还要他来干什么…她可不喜欢窝囊废。
反正那人不会杀她,大不了就在这儿再躲几日阳光,喝几天稀饭,既不会掉层皮,也不会少块肉。权当来瘦身美肤了,何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最差的结果就是一个死字。
她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心里揣测着自己死后她那个风流爹肯砸多少钱来买贼人的命。
唔…他孩子多,兴许舍不得花大价钱,不过她娘定是乐意倾家荡产来为她报仇的。这些年,娘亲名下的产业少说也有个几百万两吧?
他就是天上的神仙,也能被钱活活给砸下来。
这么多人给自己垫背,不亏呀。
美滋滋地想着未来的事儿,还没高兴太久,敏锐地听到门外的锁在响动。
奇怪,怎么没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
咚…
徐碧琛脸上的笑僵住了,这响声,怎么有点像…锁碎掉的样子?
她惊恐地看着门口,一颗心,噗通,噗通,噗通。
门开了,一只脚迈进来。
她低声骂了句,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月光底下那颀长的身影,不是美人蛇是谁?
他手里握着半截银锁,看得徐碧琛眼睛发黑,这家伙力气是有多大?竟然直接把锁给捏烂了!
他要是想捏死自己,大概要花多久…一息?两息?还是瞬间?
那人脚下像生了风,徐碧琛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这次,又是不由分说地掐住她脖子。
男人一身酒气,朝她逼近。
徐碧琛翻起白眼,不知道他发什么疯病。可下一刻,她开始觉得不对劲。
这人力气好大,他是真的想掐死自己。
她喘不过气,十分痛苦,但不肯服软,狠狠地盯着他,一声不吭,打定主意和他死扛到底。
就在徐碧琛快要晕厥的时候,那人忽然松了手,把她往床上一扔。
她猛地咳嗽,捂住脖子,不知最近是不是犯了太岁,怎么总被掐脖子。
美人蛇娇媚笑着,唇儿嫣红。
“你猜,我为了把你带回来,杀了皇帝多少人?”
徐碧琛不做声,冷淡地看着他发疯。
她的眼神那么无情,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怒火突生,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我把那些保护你的暗卫全杀了。”
她面无表情,不为之所动。
“呵,你可真无情…那,你的两个侍女也无关紧要吧?”
徐碧琛的镇定总算被他打破,出现了一丝龟裂。
“你什么意思?”
美人蛇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眉梢染上两分得意之色。
“我让人杀了她们。”
他做了个举刀的动作:“就这样,咔嚓一刀。”
她愣了会儿,竟温柔莞尔。
“不过两个奴婢,也拿来与本宫说道?”
他仰头,短促一声笑,对她说:“你有何德何能,让燕帝如此看重?”
“当朝宠妃的名头可不是白喊的,怎么,你要被抓了?”
美人蛇深深看她一下,眼里充斥着恨意。
“他为了你,大肆屠杀北梁旧臣,已经杀了三十三个。”
每两个时辰杀一个,杀了足足两天多,血流成河。
徐碧琛浅笑,显出两个酒窝:“作为我的夫君,倒是很有气魄。”言辞之间,赞赏之情表露无遗。
那人重复一遍:“夫君…呵…”他摇头,惨笑,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好运,一次如此,两次也如此。”
他声音太低、太轻,徐碧琛没听清楚,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
难道一言不合,又要掐她脖子…
美人蛇却失了对她的兴趣,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眯着眼,冷冷地说:
“记住,我叫谢咎,死生皆错,生而为灾的咎。”
徐碧琛甜笑:“关我何事?”
他轻轻地、轻轻地漾起一抹笑,杀气尽退,如春风般和沐。
“我和你有仇有怨,仇家的关系也是关系。”
“日后要杀要剐、寻仇报复,都冲这个名字来,谢咎与你,奉陪到底。”
她双手托着下巴,眨眨杏眼,一字一句道:
“好,我迟早让你暴尸荒野,豺狼啃尸,以偿还欠我的血债。”
他也笑,眉眼明丽。
“你怎知是我欠你,而不是你欠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姐姐过生日,出去吃饭了,没来得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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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条件
谢咎那厮留下一通奇奇怪怪的话,夺门而去,连着好几天没再出现。
守卫迅速过来给门换上新锁。
徐碧琛被关在屋子里,开始还能沉住气,可随着被关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也有点焦虑了。
白日借着日光还能看清东西,可天气越来越冷,天色很早就黑了,一入夜,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甚至不肯给她留盏灯,这谁能受得了啊?
而且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不给水洗澡,是想她长虱子吗…虽然现在凉快,几天不沐浴也不会有太大的味道,但徐碧琛这种沐浴成习惯的大小姐是完全不能忍的。
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幸福要靠自己争取,坐以待毙不会有好果子吃。
常言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她就哭吧!
啃完馒头后,徐碧琛跑到门边,疯狂拍门:“外面有人吗?”
砸了几下门,没人搭理,她又生一计,作出哭腔,抬高声音,用响彻云霄的音量喊着:“皇上,歹人要拿妾身来威胁您,妾怎么舍得让您为难?今日,我便悬梁自尽,也为皇家留个体面,绝不会给他们可趁之机的…”
听她有自尽的念头,外面的守卫面面相觑,颇为无语。
在这儿好吃好喝的过了快十日,现在才来说要成全皇家的体面?给她送粥的时候,她吃得可比谁都爽快啊…
不过她是主子冒着极大风险劫来的人质,他们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否则主子一定会把他们的皮给扒下来。
想起主人那些手段,守卫们不寒而栗,面色铁青。
他们只是最下等的奴仆,没有什么权力做决定,当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中一个看上去是头领的人,迟疑地迈开步子,凑到门边问道:“你别寻死,有什么就说!”
突然装疯,一定是有所求。
他说完这句话后,里面那人果然立刻收了哭声,平静地说:“让你们主子来见我。”
语气极其从容淡定,仿佛刚才委屈巴巴惨哭的人不是她一样。
守卫们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花瑛会栽跟斗,里面那位姑娘能屈能伸,装疯的时候比真疯子还疯,要求得到满足又顷刻化身冷艳贵女,直叫人摸不着头脑,猜不透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