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嘴唇动了动,不说话。横竖人已经打了,难道还要她跑去赔礼认错?而且不过是打了两巴掌,哪想到如此娇弱,竟然晕了过去。
“我看沈氏是个知礼的,为了侯爷也不会把事情闹大。母亲,这么多年,难得有个人能入侯爷的眼,您就对她宽容一点吧?否则,侯爷当真搬出去,我们这阖府上下可怎么办?”
王氏刚才还硬气,这回是彻底软了。她真的害怕裴延搬出去。靖远侯府本就只有这一个成年男丁,往来开支也全都靠他的军功和俸禄,他要是把他们这些个孤儿寡母丢下不管,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了。她可再也不要去过乡间那种苦日子了。
“我晓得了。”王氏抿了抿嘴,闷闷道,“我那儿有治外伤上好的玉露膏,让文娘拿了,你帮我送过去吧。”
魏令宜笑道:“这就对了。日后,沈氏为侯爷生下了庶长子,不还得叫您一声祖母吗?家和万事兴。”
*
延春阁里,红菱和绿萝都在忙碌,易姑姑看着沈潆。
沈潆只觉得昏沉沉的,浑身都疼,四周没有一点光亮。她往前走,有个模糊的背影在前方,依稀像是父亲。
她跑过去,叫到:“父亲!”
那个影子转过来,果然是安国公。他面容严峻,痛心疾首地说道:“嘉嘉,父亲见不得你受欺负。父亲将你捧在手中,苦心栽培,为你筹谋,是要你母仪天下,一生无忧。你不该如此委曲求全啊!你母亲若是见到,该如何伤心?”
她抱着父亲痛哭,所有的辛酸都涌了出来:“父亲,我好难,我真的好难。”她今日被人按在地上打,连挣扎喊叫的权力都没有,简直是人生的奇耻大辱。
“路,是自己走的。我们安国公府的人,绝不能轻易认输。”
安国公拥着她,轻拍她的背。父亲的手掌温暖宽厚,慢慢地让她平静下来。
她经历过那么多的事,那么艰难的处境,生死都挺过来了,怎么能被一个老太太打倒。
裴延坐在床边,抱着怀里的人,看见那双雪白的小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衣襟,泪流满面,鬓角都湿了。他抬手抹去她的眼泪,她嘴里还不断地叫着“父亲”,更加无助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她太柔弱了,像只遍体鳞伤的小狐狸,发出呜呜的悲鸣。可怜兮兮的,激起他强烈的保护欲。
他不断地抚摸着她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好在她慢慢地止住了哭泣,像是睡了过去。
大夫站在床帐外面,抬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他被青峰火急火燎地拉来,说要给府里的小妾看病。像他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夫,都少给正室夫人看病,更别说还是个小妾。可他怎么敢得罪靖远侯府,仍是来了。先头隔着床帐把了脉,听下人说是挨了两巴掌。这在大户人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特意叫大夫来看的才是少见。
他本想让人把床帐撩开,看看伤势,怎料,这小妾忽然喊叫起来,吓了他一跳。
随后靖远侯赶到,亲自入帐里好一阵安抚,才没动静了。
大夫感慨了下。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高门大户的男人都好养个妾室,还都偏爱年纪小长相美貌的,疼得如珠如宝似的,难怪频频有宠妾灭妻的事情传出来。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再提看伤的事。
易姑姑站在旁边,一直提心吊胆的,直到沈潆不哭了,她才放下心来。姑娘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但老爷和夫人也是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几时被人这么打过。她这个外人看着都心疼。再晚一点,还不知要出什么事。
先前她们几个被寿康居的婆子拦在延春阁里,心急如焚。好在青峰每日都要往延春阁跑,恰好撞见了,这才来得及通知侯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么一闹,侯爷好像更看重姑娘了。
她给大夫使了个眼色,要他到外面说。
走到明间里,易姑姑问道:“怎么样,我们姨娘的伤,没有大碍吧?”
大夫点头道:“看脉象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若要开外敷的药,还得看看伤才行。”
易姑姑犯难:“侯爷在里面,想必不太方便。”
“你看这东西能用吗?”两人身后响起魏令宜的声音。
魏令宜走进来,让春玉把从王氏那里拿到的膏药递过去。大夫接过瓷瓶,打开盖子闻了闻,又倒了点在手中,猛点头:“使得的,使得的。这东西可是治外伤的良药,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只有宫里的御药房和一些钟鸣鼎食之家的秘方才能配出来的。”
“那就好。”魏令宜松了口气,“易姑姑,这是老夫人给沈姨娘的,你拿去给她用吧。”
易姑姑心里嘀咕,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算什么事。可对方是侯爷的亲母,她们受了委屈,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
“多谢夫人。”她恭恭敬敬地把药收下了。
魏令宜看到易姑姑和大夫都站在明间里,猜到裴延肯定在里头陪着沈氏,说道:“我就是过来看看,若再有什么事,派人到沐晖堂通知我一声。”
易姑姑应下,魏令宜就走了。
延春阁的花园里种着很多梅花,魏令宜和春玉走过,春玉说道:“奴婢记得以前延春阁这里没种这么多梅花。这是什么品种?好像连我们沐晖堂都没有。”
魏令宜前阵子就看到青峰指挥着人在延春阁这边大兴土木,还以为是裴延为了娶妻而准备的,哪里想到这延春阁居然给了沈氏居住,想必沈氏也喜欢梅花吧。
“你都看到了?我早说过,不要去招惹她。她被母亲命人打了两巴掌,侯爷却差点把寿康居给掀了。我去的时候,连门扇都坏了,院子里的人各个都吓得不轻,说从来没见侯爷发这么大的火。”
春玉捂着嘴巴,喃喃道:“这个沈氏看来也是厉害的角色。”
魏令宜让其余随从跟在后面,只让春玉陪在身侧,然后说道:“我不知道她跟侯爷是如何相处,只能说她刚好对了侯爷的性子。等着看,要不了多久,她的地位就会截然不同了。你以后对延春阁的人,定要客气。做人要懂得留一线,明白么?”
春玉重重地点了点头。
*
沈潆睡了一觉,脸颊还是火辣辣的疼。她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到发烫的皮肤,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
此刻已经天黑了,屋中点着明亮的灯火,有些刺眼。她习惯性地闭了下眼睛,再缓缓地睁开,看清了眼前的人影。
裴延手里正拿着长形的玉片,玉片上好像沾了白色的东西。
“侯爷。”她挣扎着要起来,裴延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着,继续给她上药。
玉片贴到脸侧,又烫又疼的感觉好像有所缓解。他上药还挺小心的,丝毫没有弄疼她。
沈潆安静地不说话。脸肿得变了形,一双眸子通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水。
“还疼?”裴延哑声问道。随后把玉片和药瓶放在手边的矮几上。这玉露生肌膏原是定国公府的东西。定国公喜好炼丹药,府里养了好些道士和药师,整天拿着珍贵的药材炼制,弄出了不少好东西,这药便是其中之一。定国公府虽然倒了,但他母亲的陪嫁里像这样的东西还不少,这回竟也舍得拿出来。
看来他的话,还是起了作用。
沈潆摇了摇头,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床上:“妾身有件事,希望侯爷成全。”
裴延看着她:“你说。”
沈潆低头看着床面:“请侯爷放妾身出府。”
裴延的眉心“突”的跳了下,还以为她醒来会像梦中一样抱着自己,求些怜惜或安慰,没想到竟是这样。
“为今日的事?”
沈潆的手在袖中握成拳,抬头直视裴延的眼睛:“妾身说过,从没想过进高门大户,享受荣华富贵。妾虽出身不高,但也是父母的独女,自小被他们捧在手心长大,从未经历过……今日这样的事。”她深吸了口气,眼角溢出泪水,强忍着,继续说道,“当初侯府到妾身家中要人,祖母不敢招惹王公贵族,父母才忍痛割爱,将妾身送来。母亲费尽心思,为妾身打点前后,所求的不过是妾身的平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毁。受父母养育深恩,未及报答。不想白白在这里送了性命,所以斗胆请侯爷放妾!”
沈潆说话,掷地有声。说完脸朝着床面,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
裴延心里一揪,伸出手,手掌贴在她的脸侧,似安抚,又似道歉。他沙哑着声音道:“我保证,不会再发生此事。”
沈潆苦笑了一下:“并非妾身不信侯爷。但侯爷不能常伴妾身身侧,老夫人是侯爷的亲母,以后还会有主母,您如何保证?妾身的确想跟侯爷白头到老,可妾身怕没那个命。”
裴延被她问住。是啊,他能护她这一时,若他以后回到西北,不在府中,怎么护她?护不住,难道就要放了她?这么想着,他心中竟然不舍,不甘,不愿。他们这场感情的较量,还没分出个胜负,她怎么能先离开。
沈潆一直跪着,态度坚决,势必要裴延做决定。要么放了她,要么想法子护着她。今日的事,给她狠狠地敲了个警钟。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人人敬畏。这府里的女人,利用她,蔑视她,轻贱她,不知何时还要把她踩在地上。她不能坐以待毙,得为自己争。
相似小说推荐
-
温香在怀[重生] (游茶茶) 2019-10-21完结233 2415秦婵贵为相府千金,温婉动人,貌如婵娟,乃皇帝钦定的太子妃不料大婚前太子暴毙东宫,令秦婵...
-
太子妃她有点怂 [金推] (罗青梅) 2019-10-30完结3626 4692其实应该是:《太子妃她有点懵》庶女金兰进宫探望入选秀女的妹妹,忽然被权势滔天的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