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潆被一个医女拉着往前走,回头看向玉屏。玉屏对她笑了笑,安静而美好,犹如从前在长信宫的时候一样。她们主仆二人相依为命,渡过了几年的时光。沈潆忽然就放下了那点耿耿于怀,也对她笑。
从玉屏回到她身边开始,她从没真心信任过这个姑娘。因为前世的芥蒂,她被骗过。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错怪了玉屏。
大夫带着沈潆和医女走到侧门,果然是有两个人在看守。只不过他们在说刚才太后来过的事情,心有余悸,不怎么在意沈潆他们。沈潆几人刚要过去,其中一个人忽然道:“等一等。”
沈潆垂着眸,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本来就身形纤细,穿着这样的齐胸裙子,不容易看出怀孕。但是守卫忽然叫停,几个人还是难免紧张了起来。
大夫笑道:“这位兄弟,有什么事吗?”
“你给我们夫人看过了?没什么事吧。”那守卫问道。
大夫镇定地回道:“哎,你别说,还真是够险的。怀着孩子,身体还柔弱,这孩子差点没有保住。你们说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怀孕还不得安生。听说是被婆母教训了?”
守卫讳莫如深,喝道:“别多管闲事,小心你的命。好了,快走吧。”
大夫作势讪讪地应了声,带着沈潆和医女出去了。
等出了门,走到巷子里,他们还不敢放松警惕。直到上了马车,沈潆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大夫道:“我说歌月坊,夫人该知道了吧?”
沈潆微怔,没想到是蓝烟。可是蓝烟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会无缘无故地救她。蓝烟的主要目的是对付裴章。
“你们是用什么法子跟我的婢女联系上的,又怎么知道今日该进府里救我?”沈潆又问道。
大夫笑了笑:“这个里面要动用的关系就很复杂了,夫人不要多问,跟着我们走就是了。我们如果存心要害您,也不至于大费周章地做这些。很快您就能见到靖远侯了。”
沈潆没再说什么。她知道这几个人是替蓝烟办事,问也问不出底细。至于蓝烟,肯定抱有某种目的。
她之前从未想过自己前世死的事情。她觉得那是天命,所以没有去查过,也不怪任何人。
可后来随着事情的真相一点点揭开,她发现自己还是活得太天真了。在那座皇城里的每个人,为着尊严,为着体面,为着私心,全都希望她死。她死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但至少能让一部分人安心。
包括今日太后突然出现,也许是某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他们知道了她的存在,不想公然与皇帝为敌,就想借太后的手除掉她。幸好她已经从那座皇宫里出来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
马车到了大夫的医馆,沈潆他们进去,大夫给她加了件风帽的披风。过了会儿,他们又换乘一辆马车。沈潆注意到,同时有几辆相似的马车跟他们一起出发,出了城后,这辆马车竟在谢家别院前停了下来。
沈潆以为自己看错,大夫却说:“夫人,下去吧,就是这里了。”
沈潆被医女扶着下去,易姑姑,红菱和绿萝从里头迎了出来。三个人一下子拥上来,把沈潆抱在当中。
“姑娘,您可担心死我们了。”易姑姑说道。
红菱和绿萝只顾着激动,说不出话来。当时她们被宋远航安排在保定的乡下,说是为了保护沈潆的行踪,人太多容易暴露。等到风头过去了,再接她们去见沈潆。后来宋远航又派人告诉她们到京城的谢家别院来等。
刚开始她们也觉得奇怪,怎么会跟谢大人家扯上关系,直到现在见着沈潆,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大夫见人安全送到,就命马车调转方向回去了。
易姑姑和红菱扶着沈潆进去,绿萝跟在后面,小声道:“姑娘,奴婢给您做了一桌的好菜。您看着瘦多了,赶紧多吃些。”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沈潆还有点懵,只能转头问易姑姑。
易姑姑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我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掳了您,而谢大人竟然有本事将您救出来。”
沈潆觉得奇怪,那个大夫不是说自己是蓝烟的人吗?怎么又跟谢云朗有关系。她的疑惑尚未解开,就在明堂里见到了高南锦。
明堂的桌子上摆满了热腾腾的菜肴,高南锦坐在最靠近门的地方。她似乎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着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憔悴。那种光彩照人,八面玲珑的形象都黯淡了不少。
高南锦见沈潆进来,立刻起身,神色变换莫测。
“谢夫人一大早就来了,是她通知我们今天有人会把姑娘送过来。”易姑姑解释道。
沈潆看到高南锦的神情,猜测她已经知道了内情,就对易姑姑几人说道:“我有话要单独跟谢夫人说,你们先出去吧。”
易姑姑点头,带着红菱和绿萝退下去了。
沈潆静静地看着高南锦,高南锦手中绞着帕子,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只道:“这些日子不好受吧?这些都是你的丫鬟亲手做的菜,赶紧吃吧。”
“阿锦。你都知道了吧?”沈潆轻轻地叹了一声。
高南锦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眼眶瞬间湿润了。她再傻,到了这个份上,也已经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是,刚开始我还觉得奇怪,阿朗怎么会跟一个风月之地的女人有来往,还要我帮忙救你。后来我才知道,皇上掳走了你。能让这两个男人同时变得如此疯狂的,只有你。阿潆,对吗?”
沈潆坐在桌子旁边,没有马上回答她。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笋,又尝了小炒肉。高南锦坐在与她隔了一个位置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她吃。完全不同的容貌,乍一看,很难想象到是同一个人。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两个人在自然状态下的动作与神态,惊人的相同。当初沈潆害怕他们这些熟悉的人看出破绽,所以故意掩饰。
“多谢你救了我。”沈潆一边吃一边说,“但那日在长信宫,你应该闻出了香有问题吧?”
高南锦浑身一僵,低着头道:“是,我知道,但是我没有说。”
沈潆将筷子放在一旁,扭头看她:“为什么?你既然知道有人要害我,却不告诉我的宫女。因为你对年少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不愿意放下吗?”
高南锦深吸了口气,陡然站起来:“不是我不肯放下,是谢云朗始终放不下你!你知道吗?当年你画的画,被我兄长送到他那里,他以为是我画的,才同意了这门亲事!他知道是你的画以后,一直珍藏在书房里。你让我如何释怀?我如何告诉你,我所有的幸福都是建立在他的遗憾和悔恨之中!”
沈潆抬头,平静地看着她:“所以这就是你希望我死的理由?谢云朗如何想,我阻止不了。何况你当初嫁给他的时候,没打听清楚他是怎样的人吗?日子过成什么样,取决于你自己,而不是别人。那时我嫁给裴章,也是我父亲的命令,我并非自愿。”
“那香最多致你不能生育,绝不至于害你的性命!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高南锦重新坐下来,怔怔地看着桌面,“是我对不起你。若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绝不会那样做。”
沈潆没有说话,而是又夹了一筷子蔬菜。她这几日被困在厉王府,茶不思饭不想,勉强吃一些东西,不过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现在好不容易逃脱了,总算有了点胃口。
故人相见,应该有几分喜悦,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高南锦就算有私心,也不是下手要害她的人,最多算知情不报,并非十恶不赦。其实从谢云朗那件事开始,她们两个人之间就有了裂痕,只是彼此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或者说从一开始认识,两个人之间就是不公平的。沈潆家世好,天赋高,性子活泼,除了长相落于下风,高南锦在她面前一直是自卑的。
所以赢得了谢云朗,高南锦十分得意。可没想到,那只是镜中花,水中月。高南锦心里扭曲,甚至生了一些邪念,沈潆都可以理解。只不过,友谊掺杂了这些东西,已经没办法存续了。
“你知道歌月坊的东家是谁?”沈潆绕开这个话题,问道。
“阿朗给我写信,说了个大概,但没说她的身份。阿朗要救你我能理解,可那个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你,我却不明白。”
沈潆喝了口水,说道:“她是永王妃。”
“怎么会是永王妃?”高南锦瞪大眼睛,“永王妃不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吗……”
沈潆摇了摇头:“没有死。她被人所救,一心想要复仇。当初永王对她情深义重,将她从妾扶为妻,永王被判流放,她一门心思跟着夫君同甘共苦。没想到路上被裴章派去的人暗算,两个人都遭了难。她大难不死,所以这些年蛰伏着,要为永王报仇雪恨。”
高南锦听到她直呼皇帝的名讳,心还揪了揪。这世间还敢这么叫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高南锦当然知道皇上一直没有放下沈潆,否则也不会虚置中宫,连后宫都去得少了。被皇上知道沈潆还活着,那就非要夺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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