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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心怀蜜谋 金推完结+番外 (许乘月)


  “好。”岁行云笑眯了眼,背着慢悠悠往书房去了。
  果不其然,李恪昭对她的贸然到访并不排斥,眼底噙了点笑。
  “来屏城一年,这还是你头回主动到前头寻我。说来也巧,我正想着你,你便来了。”
  “我久等你不回,疑心你是被什么小妖精缠住,就来捉个奸。”
  岁行云吊儿郎当地满嘴胡诌,笑吟吟走近他,探头望向他面前那张半卷的羊皮信,“哟,就是这个小妖……”
  当她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时,笑容顿僵,浑身一阵冰凉。
  文福庆才,孝严世寿,大道启元,光义礼传……
  希夷岁氏字辈排行,这是岁行云上辈子开蒙时母亲一字字教着背到滚瓜烂熟的,她再活八辈子都不会忘。
  这排行的最后是“秉朴守行”。
  “所以,岁行舟,岁行云……嗯?”李恪昭指了指最末的“秉朴守行”四个字,浅淡的笑容里写满疑问。
  “哈,哈,哈。”岁行云讪讪干笑,目光满屋子乱飞,甚至有种夺门而逃的冲动。
  捉个鬼的小妖精,她才是被人捉住的那个小妖怪!
  这李恪昭耍起心眼儿来,她着实不是对手。
  五月里无咎离开屏城的那天清晨,李恪昭曾状似随口地问过她“你那位兄长姓甚名谁”。那时她以为他只是瞎吃飞醋,原来竟是套她话!
  若他只知“岁行云”这个名字,她只需像从前一样,咬定是自己胡乱起的就行。左右当世女子姓名又不入家谱排行,他便是有疑心,单凭“岁行云”这孤证也难定论什么。
  可有了“兄长岁行舟”这旁证,李恪昭就逮住她小辫子了!
  眼下希夷山那头才排到“启”字辈!就算在同一个轮次排辈里,“行”字辈也晚了八十多辈!
  这叫她怎么解释?!
  此刻岁行云不想说话。她只想回到五月里那个清晨,乱拳打死那个嘴上没把门的自己。


第62章
  从日落到月升,岁行云始终沉默。
  仿佛有乱雷持续劈在她的天灵盖上, 两耳嗡嗡嗡, 脑中好似想了许多事,却又像什么都没想。
  两世为人, 还是头回知道什么叫“六神无主、举棋不定”。
  机缘之下死而复生,倒溯两千多年的光阴, 续命在自家某位悬梁自绝的先祖身上,重活了第二世。
  瞧, 这事总结起来就是如此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可若当真将这几句话说出口, 事情会是个什么结果?天晓得。
  岁行云心慌意乱地懵着,木偶似的由人摆布着吃饭、沐浴,呆愣愣被牵回寝房,默默上榻蜷进被中。
  待到枕畔多了熟悉的气息与温度,那种困扰她多时的纷乱恍惚才渐渐淡去, 游离的心魂总算重归了实处。
  烛火摇曳一室, 温暖昏黄的光晕中,李恪昭的神情看上去与以往并无太大不同。
  他如常侧卧,展臂轻拥住她, 卸下白日在外人面前的冷静威严,神色疏懒平宁。
  他的眸中映着个心虚仓皇的岁行云, 眉梢轻扬, 漫不经心地开口:“不肯说?”
  岁行云轻垂眼睫避开他专注的目光。“说什么?”
  语毕, 她轻啮唇角, 心中微微懊恼。
  情情爱爱果然不是好东西,比世间任何诡药都更能腐蚀人的意志,无声无息间就摧毁了她的自律防线。
  此刻细细回想自蔡归缙后这一年多里,她在李恪昭面前的言行一日比一日大意,根本就是破绽百出。
  而她竟还一直沾沾自喜于每回临场机变的小聪明,以为自己将所有事圆得滴水不漏呢。
  这人精得很,想必早就对她的异样有所揣测,才会在月余前就不动声色套了她的话,再命无咎去打听岁氏族谱以作验证。
  他是个极有主张定见之人,此刻心中大约已有明确结论。其实不管她是选择坦白真相还是虚言糊弄,都无法撼动他心里那个答案。
  思及此,岁行云彻底闭上了眼,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你想问什么?天道自有其不言明之法,人应始终怀有敬畏,我能告诉你的不多。”
  李恪昭应了一声后,才语带试探地发问:“岁氏神巫曾说过,你见过我梦寐以求的盛世。在仪梁时你告诉我,那是指你在梦里过了短短十八载的一生。其实不是梦,可对?”
  “嗯。”岁行云不敢睁眼,甚至不敢启唇,只发出了这枯燥单音。
  她感觉枕边人动了动,旋即有温热趋近,成额角相抵,呼吸相闻的亲密之姿。
  “呵,八十几辈后的岁氏小姑娘。”他话音低柔含笑,有着淡淡不可思议。
  岁行云忍不住也跟着微弯了唇,先前还恨不能蜷成球的身躯周身已松弛稍许。
  他又问:“那时,女子起名也入族谱排行,同样读书受教?”
  闭上双眼听人说话时能摒弃一些无谓干扰,更易听出对方真正的心绪。
  方才见他神色貌似平静,她疑心是装出的。
  可此刻闭目再听,他语气、声调竟与先前神色大致契合,只是多出点好奇,显然方才并非强撑着装出的镇定给她看。
  “嗯。”她再度轻应,感受到有修长手指滑进自己的指缝间,便微微松了松,任他与自己十指相扣。
  “女子同样能为官、为将?”
  今夜的李恪昭似个好奇稚子。问题很多,却都是些鸡零狗碎的细枝末节而已。
  岁行云笑意更深,咕哝道:“若其资质确是族中翘楚,有本事在同辈中脱颖而出,为天下之主都可。”
  “嗬,”李恪昭发出惊讶低呼,“那……”
  岁行云徐徐睁眼,哭笑不得地轻瞪他:“我说,你就没觉我可怕?半点惊吓也无?”
  一径只顾追着发问,问的却全是些有的没的,似乎她这个八十几辈后的人出现在他怀中并非值得追究的大事。
  “你以为我今日为何迟迟不归?”他垂眸睨着她,眼神颇有点无辜。
  独坐书房半个时辰,不就是在消化那份冲击与惊吓么。
  “你我之间,或许该是我比较可怕。”
  这个说法出乎岁行云意料。她疑惑扬睫:“为何?”
  他倏地收紧怀抱,俯首将脸埋进她的鬓边。两人的墨发在枕上凌乱交错。
  他沙哑笑喃,语音含糊:“你这棵小草,太嫩。”
  下午独坐书房中,经过半个时辰的思索,他深深觉得,小嫩草的来历没什么可怕的,倒是他自己比较可怕。
  隔了八十多辈的小嫩草,竟就落在了他手中,还被他心安理得地拆吞下腹了。
  这事实不但衬托得他禽兽又流氓,而且还是老禽兽、老流氓。丧心病狂,可怕至极。
  听他此言,岁行云心中大石彻底落地,乐不可支地低笑出声。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我原本偏爱娇软甜的小郎君,你是老……唔!”
  烛火乍灭。
  有烫人的小火苗猛地灼上她的耳垂,轻啮出异样浅疼,成功使她闭了嘴。
  渐渐的,那小火苗蔓延至她颈侧、喉间,轻吮辗转,一触即离,须臾又至。
  你来我往间,双双起了那熟悉又古怪的争胜之心,谁还顾得上先前那些有的没的。
  李恪昭这人在床笫之间素不克制,缠得极猛。
  好在岁行云也不弱,经过最初那段日子生涩羞赧的相互探索后,如今已完全能与他“配合无间”。
  这件事上,两人谁也不会存半点“温良谦让”之心,争相以率先将对方迫到极致失控为己任。
  孟夏中宵,蝉鸣月下,帐中渐有野火燎原。
  *****
  丑时,岁行云缓缓睁眼。
  满目黑暗,帐中那激狂放纵过的残余气息似乎比以往浓烈许多,这使她双颊烧了起来。
  她“睡品”不如酒品,若是自沉睡中被惊扰醒来,脾气总是不大好。李恪昭自摸清她这习性后,便就只会在她深睡时轻展臂圈着她,这已成了两人之间无言的默契。
  可此时她却被抱得极紧。不过她并不讨厌这种亲密到近乎毫无罅隙的依偎。
  他显然并未入睡的,一察觉她轻微的动静,便立刻又收了收臂膀。
  “行云。”
  “嗯?”她并未回头,懒洋洋地应声。
  “这些话我此生只说这一次,你可要听清了。”
  李恪昭沉声沙沙,话音里藏着轻笑。
  “我是首次倾心一个姑娘,说不清悸动起于何时、何故。”
  她会心轻哼,唇扬笑弧。胸臆中那份悸动究竟起于何时、发于何故,她又何尝说得清?还真是半斤对八两,谁也笑不着谁。
  黑暗中,李恪昭的声音低低又起:“我质蔡那年便已立定决心,定要活着走到那至尊之位,改天换地。从那时起,情情爱爱于我便不值一哂。初时我对你好奇,慢慢便总是为你破例。我自视甚高,想着纵然有那么几分牵肠挂肚,那也不会动摇我的心志,便就由着它去。”
  没想到,情情爱爱这事竟是有生命的种子。一旦由它落在心田,它就会生根发芽,最终霸占了心尖那小小方寸。
  “如今那小小种子已成参天大树,它的根就连在我心上,想要拔掉是万不可能。人若无心,是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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