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昨日完婚,娶的是秦相之女秦婵。今日带着新婚妻子过来,一同看望母亲。”
秦婵怔了怔,没想到霍深会对着贵妃娘娘的画像说这些话。她有些心疼,像霍深一般,对着画像郑重说道:“儿媳秦婵,见过贵妃娘娘。儿媳不孝,未能奉茶到娘娘身前,但儿媳定会竭尽所能,服侍王爷打理王府,做好王妃该做的桩桩件件,让娘娘在九泉之下放心。”
霍深微讶,看着她白皙清秀的侧脸,眼波一柔,心头泛起暖意。
两人从佛堂出来,霍深便去料理朝中事务,秦婵回后院寝屋里换一身轻便衣裳,便随着穆荣逛王府去。
整个王府坐北朝南,正院里无非是正厅正堂一类,马圈、小厮们的住所以及一间外书房都在东南边,后院里除了三进三出的一群房屋外,贴近后门位置还有一座望月楼,共有五层高。
西南边乃是大片的花园游湖假山,风光怡人。
秦婵随穆荣从望月楼出来,沿着一条甬道来到听雪湖边。湖边坐落着一栋楼阁,她走近时看到牌匾上写着“沉香阁”三个大字。
“王妃有所不知,咱们王爷有闲时在此处熏香的雅兴,最爱沉水香,故命名此阁为沉香阁。”穆荣解释道。
“原来如此。”霍深身上沉水香的香气,秦婵再熟悉不过了,只在脑海中想起,那香气便好似真的飘来,丝丝绕绕萦在鼻尖儿。
沿着湖边往北走了走,便瞧见一处廊桥,直通往听雪湖中央的湖心小筑。
继续绕着走,又依次看见弄玉轩与汀兰水榭,水榭往南就是假山,绕过假山往西便是王府花园。
此时已是秋季,花园里的花,曼珠沙华、蟹爪兰、蔷薇、半枝莲等都开着,只是菊花开得最盛。菊花有万寿菊、金焰绣线菊、蓝目菊、天人菊等,大多是黄色,故而花园中放眼望去,乃是成片成片地黄澄澄。
花园里有坐落着一个群芳亭,供走累时小歇的,另一边还有个墨韵斋,可在那里写字作画。
再往南乃是竹林、杏林、梅林,竹林中有个怡翠院,院落很小,用木栅围着,乃是模仿民居建的。因这是一片竹林,盛产竹笋,故而怡翠院中存放着许多竹笋,屋里的篮筐等物也都是竹子编造。
杏林中有个杏花村,说是村,实则也是个小居所,梅林中有个梅坞,穆荣说梅坞里窖藏许多好酒,若想喝酒,便到梅坞来就是。
秦婵将每处都粗看了几眼,默默记下房屋所在与用途,暗叹王爷府真真是气派极了,只是这一片花园假山,就已占地数倾。她们相府的花园也大,却不及王府花园一半大,只胜在花朵伺候得仔细罢了。
青桃跟着秦婵转上这么一圈,也开了眼界,笑嘻嘻道:“王妃,咱们还没去过湖心小筑呢,可要过去瞧瞧风景?”
秦婵道:“风景什么时候都能看,不忙这一时半刻的。穆公公,你将王府近三个月的账目拿来给我看,再召集府里所有下人到正堂前的院里等着,我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穆荣不仅把近三个月的账册拿来, 还把王府近两年的账目收支明细都拿了来。
他看得出王爷是真心对王妃好,王爷临出门时也交待过, 府里有什么事但凭王妃做主, 故而丝毫不敢怠慢, 眼下王妃要账册, 便是在寻他要王府的管理权, 他不过是个奴才,自然要还权。
穆荣掀开一本账册, 对秦婵道:“王妃请过目,这是三个月前,王爷没回府时的流水。那两年府里每月约莫花销两千两银子, 其中下人们的例钱与王府侍卫的俸禄每月七八百两,除此以外便是房屋修缮、置办器物、吃穿打点等花费。咱们府上您没来时,就只有王爷一位主子,除了日日打扫的正院与佛堂, 东北边一大片的大小院子没人住,都是空的便不费钱。至于回礼, 都是库房里本来就有的, 也不大用得着钱。”
秦婵翻动账册, 果然见每个月开销都在两千两上下, 对于如此之大的王府来说, 每个月两千两银子已经称得上节俭。而庆王府日日门庭若市,单单人情往来这一项,她冷眼瞧着, 所费已然不下万两黄金之数。
穆荣又抱来一只匣子,匣里装着闵王府在京城周边的几处田庄的地契,以及京中数家酒楼店面的地契房契,送到秦婵面前,说道:“府上花费的银两都从这些地方出,这些王府私产每个月盈余三千多两,足以支撑府里花费。田庄产米粮,每年王爷封地的地主也会孝敬许多茶酒牲畜,故而王府吃喝极少去外头采买的。至于王爷封地收的税钱,还有税钱的花向,这等大事都是王爷自己在管,做奴才只负责管王府还有这些田产铺子。王爷给王妃的聘礼,未动府上的银钱,都是王爷自己办的,奴才只是奉命送去。”
秦婵手上不停翻动账册,边听边点头。
王爷在边关两年,忙着出生入死,王府又没有亲人,哪有闲工夫管王府的事,万般杂事都交给穆荣料理。穆荣留在王府里做管家,没有主子在近前管着,若想在账目上动动手脚,捞油水简直易如反掌,可她对照着账目来回细看,并未发现丝毫不妥之处,一笔一笔都记得很清楚,可见穆荣是个忠心又稳妥的人,王爷这才放心留他照看王府。
王爷回京之后的三个月里,府里花的银子也只上涨了一千两,仍谈不上奢侈。
“穆公公将王府上下打理得这般井井有条,让王爷没有后顾之忧,叫我真真佩服,我该向您多学着才是。”秦婵赞他的功劳。
穆荣忙称不敢当:“王妃谬赞,这些都是奴才的本分。”他突然想起什么,话到嘴边开口,又犹疑着停下。
秦婵看出他的犹豫,便道:“公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莫要多虑。”
穆荣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妃,奴才不怕您笑话。您没嫁到王府来时,不论王爷在不在府里,主子奴才们都过得糙,比不得在宫里时精细讲究。就拿花园里的花来说,因经年累月没人去花园逛,奴才们一两个月才去修剪一回,这要是宫里御花园的花,顶多三天便得打理。王爷常常不知去哪,回来睡一觉又匆匆出门,见天儿见不着人影,从不管那些。现在您嫁进来了,王爷便收了心,定要天天回来好生住着,王府交在您手中仔细经营,银子应当不够用。您若手头紧时,只管问王爷去要,他必会给您花用。”
秦婵莞尔,原来穆公公这是担忧她钱不够花,提醒她找王爷要去。王爷亲自管着封地的几成税,还养着一批兵,自然极有钱。
“多谢公公指点。”秦婵给了他二十两银子的赏钱,穆荣忙说不敢要,秦婵定要他收下,穆荣见推脱不过只得收了。
说话的功夫,府里下人都在院里聚齐,青桃搬了椅子让秦婵坐在屋檐下,下人们齐齐下跪,向秦婵请安。
秦婵的目光扫过黑压压肃然无声的一片人,说了声:“都起来吧。”下人们便站起来。
她叫他们过来,一是为了认人,也叫他们认识她,说几句话表示关心,再给些赏钱,叫下人们沾些喜气,二是将她带来的的陪嫁丫鬟小厮安置妥当,给他们在王府里找差事。
“管后院厨房的李大娘是哪一个?”青桃敞着嗓子喊了一声。王府里的厨房共有五六个,前院有一个,后院有一个,两片仆役群房各有两个,客房那边也有,还有因无人居住而空下来的厨房。管后院厨房的李大娘,主要伺候王爷与她的饮食。
“是老身。”李大娘笑眯眯走出来,又给秦婵福身,看上去是个和蔼的人。
秦婵问她几句家常,得知她丈夫也在王府做事,是看管正院一处角门的,又问她家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都在哪里做营生,诸如此类。李大娘一一回答后,得了青桃递去的二两银子的赏钱。
“李大娘,我从相府带来个粗使丫头,今后就随你在厨房打下手。”青桃把吉姐儿领了出来,吉姐儿梳着两根大辫子,愣愣的正在发呆,全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先前,吉姐儿听相府下人们说二小姐要嫁走,她自己琢磨了许多天终于回过味儿来,原来二小姐要走。她担心二小姐走后不再回来,厨房嬷嬷打她时便没人护着她,就跑去央求秦婵也带她一同走。
阮芳舒听见,初时不肯答应,嫁去王府如何能带个傻丫头,岂不叫人笑话。秦婵觉得无妨,说吉姐儿虽痴傻却心实,能吃苦,是个好丫头,去王府也做个厨房的活计,仍有人管着,不会出大差错,于是便带上了她。
秦婵向李大娘说明了吉姐儿呆笨一些,需要大娘多些耐性,李大娘明白,当即拍胸脯保证把人交给她绝没有问题,叫王妃放心,便将吉姐儿领走。
那些管事的下人,秦婵都与他们说过几句话,把人认了个全,赏钱给得也足,人人都笑眯了眼。王府侍卫的头领也来打了照面,秦婵照例也给足了赏钱。
末了,她板着脸立了几条规矩,敲打他们不要忘记各自的本分。只要把手头的事做好,王爷与她必定亏待不了他们。下人们便发现,王妃虽和气,却也是个有计较有手腕的人,于是起了几分敬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