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撕破了脸面,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姜嫣扫了一圈,最后甩甩袖子转身离开,背影看着有些狼狈。
但终究最狼狈的另有其人。
姜修时倚靠着门框,仰头眨了眨眼睛,比起景氏和姜幸,只有他心情最为复杂,他曾真心把姜嫣当做掌心宠一样疼,他看着她长大,护在她左右,曾为了她,伤了自己最亲的妹妹的心,如今,一切都好像是因果报应。
他尝到了苦涩的滋味,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幸娘,你跟大哥说说,姜嫣和谢柏害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只想弄清楚所有事实真相,只想知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姜幸到底受了多少苦!
姜幸只是直直地看着门口,听到姜修时问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把一切都告诉了姜修时和景氏。
……
第二日天还没亮,姜幸就出了门,身边一个人也没带,她穿着黑色的斗篷,在黎明时分隐没在黑暗中,小心谨慎地来到了和清河约定好的地方。
清河兑现诺言,把她带到了太子府,特意避过了旁人的视线。
“我只负责让你们见一面,至于怎么求他,这个我大概帮不了你。”清河临走时嘱咐她,眼里满是担忧,她觉得姜幸此去八成是无功而返,却也不能在之前就泼她冷水,只好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
“如果太子殿下不答应,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姜幸反手握住清河,她的心意她已经都了解了。
“你放心。”
两人说着,一个身着栗褐色外衫的男子走了过来,他对清河行了一礼,转身看着姜幸,伸出一只手:“殿下请夫人过去。”
姜幸看了清河一眼,跟着那人离开了,她穿过几个长廊,经过一个垂花门,最后停在了一个雅致院落里,那人停住脚步不走了。
“殿下就在里面等着。”
这里景致是很不错,就是位置有些偏僻,姜幸虽然相信太子殿下的为人,可仍不免心中有些害怕,只是如今来都来了,就算是阎王殿,她也要闯一闯。
定了定神,姜幸推门走了进去。
外面天气阴沉,不见阳光,里面也不点灯,阴森森地,姜幸一进门就看到个直挺挺地背影,她赶紧低下头,压下心中不安,屈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臣妇参见太子殿下。”她恭恭敬敬地行了拜礼。
李自琛转过身,低头看着地上跪伏的人,双手背在身后,两眼是琢磨不清的深意。
“清河说,你有事求孤?”
低沉的声音从那人的嘴中吐出,带了一丝冷意。
姜幸不抬头,只道了声“是”。
“你想要求孤什么?”
“臣妇,想要求殿下,救救季琅。”
她略一迟疑,最后还是完完整整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只要开了口,就好像吃了一粒定心丸似的,没有最初那般战战兢兢了,她紧接着道:“季琅儿时曾作殿下伴读,日日相伴朝夕相处,季琅无法选择出身,生而为燕王之子是无可奈何之事,但他性情如何,为人怎样,有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必这满京城里没人比殿下更清楚!还望殿下看在昔日情分上,为季琅求求情,给他一条生路!”
她炮语连珠一刻也不停歇,怕被人打断便将这些话尽数吐露出来,说完之后,头顶却迟迟没有声音。
半晌之后,李自琛似乎轻笑一声,他转身走到太师椅上坐下,语气喜怒未明:“姜幸,你胆子倒是挺大。”
姜幸默不作声,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贴着地面的脸上神色有些错愕。
“你刚说的那些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了,季琅的一片苦心便会白费,说不定你也会受到牵连被关起来。”
姜幸终于抬起头,目光毫无退缩之意:“臣妇不怕!”
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一死。
姜幸忽然觉得,要是没有季琅,她对这尘世,似乎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李自琛瞳孔微缩,他审视着姜幸,似乎想要从她神色里探寻出一丝恐惧或者闪躲,但他没有找到。
“你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和季琅没有关系了吗?你没有必要,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姜幸依旧挺直胸膛:“他说要和离,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和离书不是休书,所以不作数。就算……就算我和他毫无瓜葛,也与我想救他无关。我知道的季琅,是一个外表有些恣意张扬的少年郎,他内心细腻又善良,总是为别人着想,把自己放在最后面……”
她眼中含着泪光,说起季琅就没完,尽是些夸奖的漂亮话,越说越觉得,这么好的人可不能死啊,这么好的人活该一辈子幸福安康。
李自琛静静地听着,双眼却有些飘忽,目光不知落到了何处,他仔细回想那些话,关于出身,关于信任,关于情谊,关于往事,季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十分清楚,未来会不会改变,是他不敢妄下定论的。
但他自己呢?
他敢保证自己一直不变吗?
“不要说了!”李自琛烦躁地掐了掐眉心,将她的话打断,他换了个姿势坐着,手撑着额头,姜幸听他语气不悦,及时止住话头,心里却是一个震颤,不知道她哪句话触了殿下的眉头。
半晌后李自琛呼出一口气,神色终于缓和下来,只是沉静下来的面容却有些阴暗,他对姜幸摆了摆手:“你要说的,孤都已经知道了。”
“你走吧。”
他未言自己的答案。
姜幸一急,不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怎么会放心离开?太子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为季琅开脱,说话也有份量的人,他是未来主君,连他都没有猜忌,别人又能说什么呢!
“殿下!您再考虑一下,季琅真的——”
“来人!”李自琛一句话都不想听了,他叫了人送客,一直在外面候着的窦渊闯了进来,拉起姜幸的胳膊要将她带出去。
她一个人终究抵不过男人的力气,临踏出门槛之时,她看到门重重地关上了,而坐在里面的李自琛正在端起茶杯。
人大抵都是这样,别人的生死,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姜幸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李自琛酌了一口清茶,唇齿散发清香,他却觉得索然无味,正在出神之际,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的连屏后面传来。
“殿下不喜欢自己的身世,却对于自己今后的权位很是在意呢。”
那一口将下未下的茶水呛了他一嗓子,李自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杯一脱手,掉到桌子上,又滚到了地上,摔了个清脆的响。
手忙脚乱过后的他有些恼羞成怒。
“你为什么会在这?谁让你进来的!”
卓九娘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迈着盈盈的步子,脸上笑意斐然。
“殿下没说让我进来,也没说过不让我进来。”
李自琛眯了眯眼睛:“你偷听孤说话?”
“只是有些在意季琅的夫人而已,与殿下无关,殿下大可不必如此退避三舍。”卓九娘福了福身,垂着眼帘,神色疏离。
李自琛有些心烦意乱:“季琅的夫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卓九娘转过身,抬脚向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他道:“殿下对于自己身为陛下之子,常常心中抵触,比如不得不按照陛下所想娶自己不喜欢的人之时,比如困囿于太子之位不能随心所欲之时。”
她忽然转过身笑眼深深看着李自琛:“但是对于自己因着这身份才得到的许多东西,殿下似乎比想象中更在意呢,你不救季琅,或者说,为救不救季琅而犹豫,真的是怕陛下苛责吗?还是说,殿下只是害怕将来有一日,他会步他父王后尘,于殿下有威胁?”
“闭嘴!”李自琛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吼道。
卓九娘便真的不继续说了。
她走近几步,两人身子隔着不足一寸。
“陛下曾说,手掌天地之人,无所畏惧,心怀天地之人,无可撼动。”
李自琛怔忪片刻,肩膀忽然矮了下去,他看着卓九娘,无声地笑了笑,眼中疑云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轻松和释怀。
“这是陛下让你告诉孤的?”
“不,这是妾身自己想告诉殿下的。”
姜幸从太子府出来,径直去了柳丁,她在柳丁的茶楼里等了一下午,等到天色渐深,茶楼都要打烊了,也一直是那副跪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心中的星火快要熄灭了,她心底寒凉,却安静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世上最深绝望,或许就是这般静谧无声的。
“夫人,茶楼要打烊了,你看……”小二正犹豫着要怎么送客人走。
姜幸回过神来,竟发现眼前一片模糊,她急忙用袖子蹭了蹭眼睛,从钱袋子里掏出碎银子,却一下子碰到个凉凉的东西。
一块羊脂玉随银子掉到了桌子上。
姜幸一下看怔了,是季琅送给她的那块,上面刻着“琅”字,背面是“幸”,都是他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夫人,这有点多……不用这么多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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