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彦拉着季琅便走。
“二郎!二郎!”贺氏着急了,眼见着他就要出府,“你要是出去了,就再也别回来!”
景彦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道:“二郎仰赖父母荫恩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母亲要是想全部收回,二郎没有一句怨言。”
贺氏听到这句话,手不自觉得抚上心口,眼睁睁地看着景彦毫无留恋地走了,这些年来,她看着他走得每一步,不敢让他行差踏错,没让他娶那个女人,是她做错了吗?
景彦出门后便换了一副脸色,他看着欲言又止的季琅,认真道:“我先去趟衙里,吩咐好了之后再去一趟毅南侯府,现在不论是先找到谢柏还是她,总之得先找到一个……哎,那好像是你们府的人?”
他顿了一下,看着季琅的身后,季琅回头一看,知道是大郎片派人来帮他了,神色却还是隐隐不放心。
“你娘……”
“嗐,没事!借我用一下你的马,”景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蹬着脚蹬子飞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琅,“我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事是自己不能决定的,我可不想再后悔一次!”
他说完,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季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也就如两人几年如一日的情谊一般,有些话不必说得那么明白,记在心里就行了。
“小侯爷!”
季清平派来的人已经行至近前,喊了他一声,季琅整理好表情,转身看着他们:“毅南侯府的产业你们都知道吧,去搜,打我的名号,到时候兵马司也会出面,你们的理由跟他们一样,找回失窃的鲛珠,看到谢四郎马上来禀报我。”
季琅眸光一闪,又加了一句:“还有楚六郎!”
“是!”
天已经大亮,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季琅在南街寻了一上午,几乎上天入地,把地皮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武敬侯府和兵马司的动静很大,惹来百姓频频侧目,季琅在京城中积怨已久,大家又以为他是横行霸道找谢家人茬,反而见怪不怪。
就更不用说跟他穿一条裤子的景彦了。
酉时初,季琅跟景彦在武敬侯府碰头,人还是没找到。
“谢柏不在毅南侯府,侯爷说他在国子监,但是国子监我也去过了,没有他的踪影。”
季琅眯了眯眼,压下心里的焦急:“毅南侯看起来知情吗?”
景彦摇头:“应该不知情,谢家男人都是孬种,就出了谢柏这个异类,他们才不敢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要我说,谢柏一定是受了晋王的意才做的。”
晋王在大盛手可翻云覆雨,以至于每次一出事他们都下意识往晋王那边靠,季琅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正在碎玉轩谈着,屋里走进来一人,他们顿住话音,一看是季清平,脸色又松下来。
季清平还是穿着早上那身官服,只是不知为何额头上有细汗,他进来便道:“有人看到谢柏了。”
季琅一下站起身,大步一跨走过去:“在哪?”
“西街春仁堂旁边的宅子,以前是姜家的布铺,姜家犯事后就关门了。”
季琅和景彦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惊讶出声:“姜家?”他们怎么忘了姜家!这个本应该是姜幸最坚实的依靠的地方,其实更如豺狼虎穴。
季琅二话不说就要出去,季清平一下拉住他胳膊,语气里带了一丝连他都未察觉的怒意:“听说清河郡主也在谢柏手里?”
“什么?”
季琅并不知道清河,或者说,他完全把清河的事给忘了,当时听到清风那么说,他满脑子只有芊芊。
“这可得告诉成王!”景彦同样很惊骇,清河被掳不是小事,而且有成王出面,要比他们几个小辈更可靠。
“小侯爷小侯爷!”就在此时,有人连跑带颠地从大门那边跑了进来,嘴里嚷嚯着:“西城门,有人看到楚六郎好像出城了!”
季清平的人看到谢柏在西街出现过,他们派去的人看到楚寰出了西城门,可以对上!
见季琅和景彦要走,季清平沉声道:“谢柏要以姜幸性命要挟你,绝不可能带人出城!”
他神色一变,再也不管二人,直直冲出了碎玉轩:“我去城外!”
那个被带出城的,很有可能是清河郡主,看这样子,是想带出去杀人灭口不留痕迹吗?
季琅不做停留,二人出府后便架马奔向西街,街上已经稀稀落落地布置起了夜市,现在晚间冷了,没什么人出来走动,然而两匹快马还是惊扰了整条街的百姓。
季琅插上翅膀的心都有,等他终于到了姜家的布铺,大门紧闭,他一脚便踹开了门,景彦骑马跟在他后面都追不上,怕季琅怒火冲天会克制不住,咬紧牙关赶了过去,到了地方时门里面已经七零八落地躺了几个人,他看到季琅的背影正匆匆走到下一进屋子。
季琅一刻都等不了,他踹开门,一眼就看到屋里面端坐着的谢柏,然后顺着那人的视线望去,触及到那样一副景象,他脑中轰鸣一声,一片空白。
耳边的声音都消弭一般,他喊了一声“芊芊”,然后看到了一张满是泪痕的脸,脸上有污迹,嘴角有药渍,手脚都被绑着,像一只无助的待宰羔羊。
那一刻,季琅心中骤然升起无明业火。他抽出腰间的剑,狠狠刺向姜幸身前的人,一剑一个,手起刀落,凌厉又凶狠,姜幸吓得闭上眼睛,咬唇哭着,嘴里好像再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季琅……季琅……”
她一直喊他小侯爷,她今日就想喊他季琅。
季琅把黑衣人都解决了,景彦才姗姗来迟,他看到屋里的情形,不知道他们是来晚了一步,还是来得正好,只是床上的人哭得太让人心疼了。
他骂了一句,伸手一把抓住冷笑的谢柏,将他狠狠砸在墙上:“你这个畜牲!”
季琅什么都不顾了,他步履微乱地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把姜幸抱在怀里,感受到她的温度和实感,才好像突然又活过来一样。
姜幸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在哪……”
她小脸污脏,发髻早已经散了,一头乌发披落身后,被汗浸湿的衣领被撕扯地露出锁骨,衣服上许多划痕,破烂地不成样子,季琅给她解开手脚的绳索,每触及到一处地方心都像剜着一样疼。
“没事……我不是来了吗——芊芊……没事啊!”他按着姜幸的头,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嘴上呢喃着安慰的话,好像在安慰她,也好像在安慰自己。
被景彦抵在墙上的谢柏忽然“哈”地笑了一声。
“小侯爷看来很疼惜我这个表妹啊,看到屋里的情况问都不问,你就不怕她已经失了清白吗?”
季琅的拳头骤然握紧!
“谢柏!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景彦也被气上了头,人明明都在他手里,居然还敢这么放肆。
谢柏的双手垂在身侧,一点抵抗的心思都没有。
“你当然不敢,你知道我手里不会一点筹码都没有。”他看着景彦,眼中满是嘲讽,然后又看向他身后的季琅的背影,笑意渐渐褪去,他一把拂开景彦,向前走了一步:“好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也结束了,现在说说正事吧,季琅。”
季琅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低头看了看姜幸,发现她神思有些恍惚,他脱下衣服披在她身上,将她整个身子裹起来,拦腰抱起,转身便走。
走到景彦身边的时候,只扫了谢柏一眼,就看向景彦,问他:“马车到了吗?”
景彦点了点头:“应该到了。”他走时候吩咐的。
季琅面无表情地从两人身边走过,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谢柏好笑地看着,也并不阻拦,他一路走出去,外面果然停着一辆马车,旁边站着的兵马司打扮的人,想必是景彦信得过的。
他钻进马车里,把姜幸轻轻放下,伸手蹭了蹭她的脸:“我们回家了……”
姜幸眼皮沉,她抬眼看了看季琅,虚弱地点了点头:“清河,长安,紫绢,青萍……”
“放心吧,都没事。”季琅笑着看她,把她身上的衣服掖紧一点,轻轻拍了拍。
“睡吧,睡一觉就没事了。”
姜幸闭上了眼。
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季琅好像变了一个人,深黑色的眼眸里冷寂与烈火交织,他转身下了马车,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拍到那个兵马司的小兵卫的胸膛上。
“去上面写着的地方。”
声音冷得不夹杂一丝感情,那个兵卫背后一凉,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张纸,赶紧回答:“是!”
布铺这条街入夜之后死寂沉沉,没有一个人经过,季琅径直走进去,谢柏正站在门前抱着臂看他笑,景彦在中间,张口要说话,季琅却直接越过他走了过去,景彦自觉地一阵风刮过,再回头的时候,就见季琅挥着拳头,狠狠砸向谢柏的脸。
谢柏还在笑,拳头猝不及防地落到他脸上,他也根本来不及躲,这一下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他蹬蹬蹬向后退了数步,最后摔在地上,嘴角流出了温热的血液。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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